戴觅云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又是康朝？
上一回的那枚螺钿镜，也是出自康朝，而在段家发现的那种药，也是出自康朝。哪里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吗？”戴觅云深吸了一口气，严肃的问。
哑奴先是摇了摇头，后来又重新拿起了刀鞘，写道：“属下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再者便是梦陀罗有令人迷醉的功效，由此可以推断出来的是，小姐当日一定是被人下了梦陀罗。这药虽然古怪，但是康朝会做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所以，线索还没有断，只是查出来需要一些时间罢了。”
戴觅云听完，微微蹙了蹙眉，沉吟道：“听起来与戴枚庭那日给我用的药倒是有几分相似，这药还有别的名字吗？”
听到她的提醒，哑奴眼睛一亮，写道：“好像真有另一个名字，是叫失心散。”
“你说什么？”看到那三个字，戴觅云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失心散……你确定没有听错？”
哑奴重重的点头，对于她突然之间的怔惊有一些不解：“小姐可是想起了什么？”
“这失心散……不久之前我便吃过。”戴觅云摩挲着手指，看了一眼哑奴，“那日我堂兄给我灌下之后，我足足昏睡了好几天才醒过来，药效十分毒辣。”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她总觉得戴枚庭qiangbao自己的那一件事情和当初段家被诬陷的事有关。既然哑奴说这个梦陀罗如此珍贵，却又这么轻易的被戴枚庭弄到了手，这就说明，那个加害她的人仍旧还在赵国，而且就在京都。
知道这一点之后，戴觅云只觉得眼前豁然一片开朗，很多事情都能联系上了。
可惜的是，如今戴枚庭已经被问斩了，否则，她还能逼问一下那个戴枚庭，究竟是从谁的手中买的药，背后又是不是有人在指使他。
戴觅云越想越兴奋，恨不得现在就奔出宫外，去各大医馆一一排查。
只可惜夜已经深了，只能等明日再行动。
戴觅云思索了一番，决定把这个任务交给哑奴，二人分头行动，也好缩短时间：“哑奴！”
戴觅云兴冲冲的唤道，却发现哑奴正对着地上的“失心散”三字发怔，虽然隔着一顶斗笠，看不清他的容颜，但戴觅云能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哑奴，哑奴！”戴觅云伸手在他的眼底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他很少会在她说话的时候出神，一定是想到了什么线索。
轻轻的风扇得斗笠上的轻纱微微晃动，好一会儿，哑奴才回过神，把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身上。
“你怎么了？”戴觅云关切的问道，“想到了什么，尽管写出来。”
哑奴沉寂了片刻，重新写道：“哑奴只是听小姐说起小姐的堂兄，担心小姐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戴觅云就着月光看着他写的字，不由得就笑道：“若是我有事，还会平安无事的站在这里吗？”
“也对。”哑奴释然道，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爷的案子我已经听说了，小姐不必太难受，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或许老爷的死正是另一种新生。戴府的案子终有一日会真相大白的。”
戴觅云笑着把信纸收了起来。有了哑奴相助，她的确更有报仇的把握，而且如今案情已经越来越明朗了，沉冤报仇指日可待。
“对了。近日我从家中又搜出了一件可疑的线索。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来给你看。”戴觅云说着就转身走回屋内，摸着黑把那图腾给翻找了出来。等找到图腾之后，她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合上，而后才折回园中。
漆黑的夜色如同一只巨兽，吞噬掉了整个芳菲苑。
夜风吹刮过来，仍有些凉意，戴觅云走出来的时候，正巧吹来一阵飓风，把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纷纷刮得低下了头。
而哑奴头上的那顶斗笠，也被无情的吹在了地上。
虽然前面黑洞洞的，但是站在戴觅云的这个角度，依旧能模糊的看见他的轮廓。
当看到他的侧脸的时候，戴觅云便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事实不像是哑奴说的那般，他看起来并不丑陋，甚至十分清秀，更让她觉得可疑的是，她觉得哑奴十分像一个人。至于是像谁，她一时还想不起来。
只觉得，一定是在宫中见过的。
戴觅云揉了揉眼睛，正想再仔细辨认的时候，哑奴已经拾起了斗笠，微微侧过了身子。似是发现了她的目光，哑奴向着更暗的地方挪了几步，仔细的重新戴起了斗笠。
戴觅云把布料握在掌心里，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笑吟吟的迎上了他：“便是这个。你看，这是我爹留给我的遗物，就这么一块丝绸，奇特的应当要数这个图腾了。”
哑奴伸手接过了布料，动作十分的小心。为了不被她觉察出自己是谁，哑奴几乎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没有露出一块肉来，就连手上，他也戴了一双厚厚的手套。
“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印象。”戴觅云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仿佛刚才的那道目光并不是来自她一般。他在戴府做事多年，接触的人比她只会多不会少，也许哑奴会见过带着这个图腾的人也不一定。
哑奴蹙了蹙眉，便摊开布料看了起来。只看了没几秒，他就吸了一口气。这快布料，无论是尺寸还是图腾，都和另一件线索十分的吻合，可是如今没有凭证，他不敢告诉戴觅云，怕就怕她走了歪路。
若是事情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的话，那么他们的敌人是十分可怕的！
哑奴沉思片刻，在地上慢慢的写道：“小姐，不知除了这丝绸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物事吗？譬如说盒子。”
“说起盒子倒也是有一个。”戴觅云点头，“便是装这快布料的盒子。你要是想看的话，我再去取来就是。”
“这倒不必。”哑奴道，“小姐只需告诉我，那盒子约莫有多大，能放得下什么事物。”
戴觅云想了想，就对着他比划道：“那盒子大也不大，比我的手掌稍大一些，能放一方小的砚台。那盒子上也有奇怪的图腾，只是与这布料上又不相同。你对这盒子有什么想法吗？”
那就是了……
能装下一方小砚台的尺寸，不正是也能装下一枚螺钿镜的尺寸吗？所有的事物，从头到尾都是来自康朝的，且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还和康朝的王室有关……
这个结论哑奴不敢轻易的告诉她，只好摇摇头：“没什么，看来只是个寻常的盒子罢了。”
戴觅云若有所思的颔首。
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算计着，却又都没有表露出来。
园子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就在戴觅云想要说些什么话来打破这份安静的时候，便听见一阵“咕噜咕噜”怪异的声响。
“你饿了？”哑奴戳了戳地上，飞快的写了几个字。
戴觅云这才意识到，原来方才那声音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因为怀着心事，清早吃了半碗白粥便出了宫，还在西市的街口等了整整三四个时辰，一回宫便又遇上了哑奴，戴觅云都忘记自己一整日没有吃过东西这件事了。
她清咳了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忙了一天，这会儿还没吃晚饭呢。好在屋子里还有一些食材，随便应付着做一些就能填饱肚子。”
哑奴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戴觅云眸光流转，心下却突生出一个法子来。
眼下正是最好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度见到哑奴，所以她一定要趁着今日把药让哑奴服下。
“不如你也留下吃一点吧。顺道我再与你说一说这布料的细节。”戴觅云唇边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你家小姐的手艺可不是人人都能吃得到的，除却那西亭的三皇子蒋兆擎之外，小姐我可还从来都没有特意为谁下过厨呢。”
知晓他一定会推辞，戴觅云干脆不给他任何机会，一把就抓起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厨房走去：“走吧，正巧小姐缺一个烧火的丫头。小糖和海杏已经睡下了，总不能再叫她起来，只能委屈你充当这烧火的丫头了。”
哑奴觉得颇是无奈，可是除了依从她，他似乎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更何况，只要是她提出来的要求，他向来都不会拒绝。
芳菲苑的厨房不大，却被打点得十分整洁，戴觅云进了屋子里，便熟稔的点上油灯，掀开锅盖：“烧火的事儿便交给你了。我先择菜。”
戴觅云说着，便拎着一篮子的蔬果出了门，徒留下哑奴一人对着炉灶。
说是去洗菜，其实只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哑奴。
宫中的侍卫多半也并非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儿子，大多都是平民出身，像是烧火这等小事应该不在话下，更何况哑奴曾经是她家的奴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戴觅云便是想趁机瞧一瞧，看哑奴会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