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双开着车,透过内后视镜,不时观察着后排的状况。
陆叙要出门,还让李即墨陪同,宁无双和李申河都是老大不乐意,可也没办法,毕竟李即墨自己都没意见。
对此,李申河还专门找李即墨谈了话,李即墨说,毕竟陆叙是她的救命恩人,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拒绝的理由。
李申河想了想,觉得自己家姑娘说的话也有道理,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么简单一件事,说的时候为什么还要红着脸呢?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啊!
此时。
林语凝已经被送回家了,下车的时候,还对着陆叙一阵千恩万谢,并且说,以后再也不去酒吧打工了。
对此陆叙只是笑了笑,不以为然,本身他就没觉得,这是一件什么大事,救下林语凝,对陆叙而言完全是举手之劳罢了。
车上,李即墨打量着周围,好奇问道:“陆叙,我们来西城做什么啊?这边可乱了。”
李即墨说的是实话,西城属于江海市的LC区,曾经是要被规划拆迁的,只是因为太多钉子户联合起来狮子大开口泡汤了,当那些钉子户们哭着喊着去求人家的时候,人家已经重新规划了拆迁地段,这也充分说明了人心不足蛇吞象。
到了晚上,这里更是成为了黑衣人太妹的天堂,抢劫,盗窃,嫖赌……几乎是应有尽有。
而且,XC区的几所学校,几乎也成为了黑衣人的摇篮。
对于这样的事情,官府不是不管,而是根本忙不过来,关了几个月放出来,来不及洗心革面就被狐朋狗友拉入坑,又二进宫,三进宫,总不能因为人家偷了个东西就给枪毙了吧?所以现在,江海市城市规划都已经避开了XC区,朝着城东发展,也导致XC区越来越穷。
“我来这里找人。”陆叙回答道。
“你有朋友在这?”李即墨惊讶道。
在陆叙的脸上,多了股难以言明的神色,望着车窗外的街道,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吧。”
思绪被拉回到十五年前,那个时候的陆叙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屁孩,在那一年,老东西家里来了一对父女,男的陆叙叫他忽叔,女孩叫忽然,这是个很少见的姓氏,陆叙印象很深刻。
听老东西说,那个忽叔曾经救过他的命,是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照顾了他两个月的时间,否则的话,老东西早就凉了。
忽叔和忽然在那里的一个月,也是陆叙最开心的阶段。
站在院子里练功,蹲马步,两条胳膊上挂着两块铅球,只要坚持不住,就会被老东西教训,那对于陆叙而言也是最难熬的时候,可每次到了那个时候,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忽然,就会跑到他的面前,费尽吃奶的力气将挂在手臂上的铅球偷偷往上抬,涨的小脸通红,想到这,陆叙也忍不住哑然失笑。
那就是个小跟屁虫,不管陆叙到哪,她都要跟着。
闲下来的时候,忽然就会拎着小裙子,蹲在陆叙的身边,跟他说城里的事情。
陆叙听的也是心驰神往。
晚上陆叙犯错误,被老东西关在柴房里,忽然就拿一个小瓶子偷偷给他送水喝,还有一个大馒头,那是忽然自己没吃偷偷藏起来的。
那一刻,陆叙就觉得,忽然黑漆漆的大眼睛,就是天上的星辰,无比璀璨。
只是后来,忽叔带着她走了,陆叙的生活又重归平静,只是偶尔想起,还是会会心一笑。
一晃十五年过去了,当时才三岁的忽然,现在也成大姑娘了吧?
曾经他就答应过忽然,要来江海市看她,却没想到,是十五年后。
“陆叙,陆叙?”李即墨在陆叙的耳边,叫了两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
前面开车的宁无双轻咳了一声:“到了。”
“就是这?”陆叙透过车窗看了看。
“嗯,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
“不用了,就在这等我们吧。”陆叙说道。
“我没问你。”宁无双翻着白眼说道。
李即墨也赶紧说道:“宁叔,没事的,您在这等我们回来就好了。”
“嗯。”宁无双叹了口气,点点头,按下车窗点了根烟。
下了车,陆叙走在前面,李即墨跟在后面。
“陆叙,你刚才想什么呢?我看你笑得挺开心的。”
“想到了我的朋友。”
“就是住在这里的?”
“嗯。”
李即墨神情忽然有些复杂:“是女孩吧?”
“是。”陆叙说完,顿下脚步转过脸看见她,脸上笑容带着揶揄,“怎么,吃醋了?”
李即墨当场闹了个大红脸,使劲躲着穿着一双阿迪小白鞋的脚:“你胡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吃醋啊?大哥,你还真把我当女朋友不成?”
“怎么,当初自己说的话,不打算认账了啊?”陆叙似笑非笑道。
李即墨瞬间卡壳了。
其实那个时候,她也只是想要稳住陆叙而已,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认真。
紧接着,陆叙又救了她的命,现在告诉对方,自己只是说说而已?
这样的话,李即墨都说不出口。
虽然李申河自己的文化程度不高,但是家风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李即墨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是现在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玩的好像有些大了……“先不说这些了。”陆叙咳嗽了一声,也没有继续为难李即墨。
其实一开始,他也就是说说而已,后来觉得还挺好玩的,就继续下去了,刚好自己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去,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面前有李即墨这么一个绝色美女晃悠,倒也享受。
走进老式的院子,对面就是一所高中,墙角的尿骚味迎风都能飘十里,李即墨这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虽然没什么公主病,却也有些受不了,下意识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四处打量着周围的幻境。
“陆叙,那是你什么朋友啊?怎么会住在这里呢?”李即墨好奇问道。
“一个非常重要的朋友。”陆叙认真说道。
听到这话,李即墨表情忽然变了变,眼神微微拨动。
朋友,女的,还很重要?
不知道为什么,李即墨忽然有一种……
难以言喻的感觉。
而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即便是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
“重要就重要呗,和我又没什么关系。”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更像是一种自我催眠。
在这个大院子里,住着少说也有七八户,而这种建筑,少说也有四五十年了,在大院子的后面,还有一排筒子楼。
阴暗,潮湿,喧闹。
这是陆叙来到这个地方后最直观的感觉。
门口的三个大爷大妈,正聊着家长里短。
几个中年女人一边择菜一边喋喋不休的说着某家人的坏话。
三个年级不过五六岁的孩子,穿着破旧的衣服蹲在地上玩着过家家,灰头土脸,如同从废墟中挣扎出来的一般。
谁能想到,在江海市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当然,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外地人,为了谋生,拖家带口来到这里,就比如这个大院子里,一件狭小的房间可能住着四口人。
陆叙走上前去,想要询问一番,却听见了那几个中年女人的对话。
“哎,你们说住东房那个女人,还能撑多久啊?”
“你说那个姓刘的?哎,谁知道呢?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这床上都躺了三年了吧?不过他们家那个姑娘倒是长得俊俏,是叫忽然吧?现在都高三了。”
“嗯,是真挺可怜的,这几天还有几个小黑衣人,就堵在院子门口等忽然,我家男人昨天晚上看不过去骂了一嗓子,那几个小兔崽子还瞪眼睛呢!不过,这也不是个事啊!”
“她们家男人呢?”
“你才搬来,不知道,她们家男人早就死了,好像是车祸。”
“哎……”
陆叙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
他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
“阿姨,你们刚才说的,忽然,她现在在家吗?”
那几个中年女人一同转过脸,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陆叙。
“关你屁事啊?你谁啊?”
“就是!混蛋玩意,来找忽然干什么?滚犊子!”这一听就是东北的热心肠,“我告诉你啊!别打人家小姑娘主意!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啥样了?看我嘎哈?想动手啊?老娘胳膊肘拧掉你!”
陆叙哭笑不得,心里却流过一股子暖意。
这是他为数不多,被别人骂,不但不生气,反而颇为感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