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茶，一个桌子，两张椅子，看着落日的余晖，还有余晖下即将凋零的花，陆叙半闭着眼睛，说不出的惬意。
韩四方喝了口茶，肚子响了一下，看来是有些饿了。
“陆叙。”
“嗯？”
“王……王显赫，是你什么人？”
陆叙侧过脸，看着目中带着疑惑的韩四方，说道：“您老不是能猜到吗？”
“我猜你是他弟子。”
“那你猜对了。”
韩四方绽放笑容，这种聊天方式虽然有些不习惯，却又让他觉得很轻松。
“玄冰针，掠魂十八针，我知道这些的时候，你可能还没出生呢。”
陆叙想了想，认真说：“那您得珍惜往后余生了。”
“……”韩四方一脸郁闷，“不用提醒我。”
陆叙乐了。
“毒医王显赫，其实在三十年前，他就救过我的命。”韩四方半眯着眼睛说道，“结果，又是一个轮回，这一次是你救了我的命，哈哈！都是造化啊！”
陆叙沉吟片刻，问：“这么说来，我和老东西算是你的扫把星啊？”
韩四方一愣：“老东西？”
“是啊，王显赫，我说叫他爷爷，他说不行，我说叫师父，他要揍我，我气的够呛，骂他，你这个老东西，有完没完？他眉开眼笑，说，就叫他老东西，挺好。”陆叙说。
韩四方没说话，只是陷入思索。
陆叙又喝了口茶，抿了抿嘴唇：“我总觉得，他似乎觉得，自己亏欠我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感觉。”
韩四方点点头，没再询问，又说：“这一次你救了我的命，我就不谢你了，我不知道你口中的‘老东西’有没有和你提起过，他有个结拜兄弟，叫韩四方。”
“没有，我要是知道，早些年我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厚脸皮找你要钱花了，认你当干爷爷都没事，当个富三代他不香吗？”陆叙笑着说道。
韩四方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又是一阵咳嗽。
“悠着点，您身体还没好呢。”
“嗯……不过陆叙，你说的不错，你就是富三代！别的我不管，你就得叫我韩爷爷！以后有什么事情，我给你撑腰！”
“那就说定了。”陆叙看上去并不兴奋，反而……更像是在敷衍，顺顺老人家心意。
韩四方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多想。
以陆叙的本事，他才不相信这小子会有吃不上饭的时候。
有本事的人，到哪都能如鱼得水！
这是韩四方这么多年积攒的经验。
“什么时候回去，带上我，我也想见见他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他，但是找不到。”韩四方感慨道，“我要当面问问，他是不是在躲着我。”
“他绝对是躲着你，这都躲到土里去了。”陆叙说。
“什么？！”韩四方脸色大变，下意识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错愕，“怎么可能？！不会的！王大哥医术那么高超，他怎么可能走在我前面？”
接着，韩四方身上又爆发出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杀气。
“是谁？谁干的？我要他死！我要他全家死光！”
就凭借着这一股杀气，陆叙就敢断定，是在韩四方手上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平心静气道：“韩爷爷，别激动，他也比你大不少，寿终正寝而已，对他而言，是件好事。”
韩四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余晖下，站了很久。
一直到，夕阳彻底落下，最后一点光也没了，陆叙站起身，打开灯，重新坐下。
“有时间，带我去坟上看看吧。”韩四方苦涩道，他的目光看上去还有些呆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出去了。
陆叙安慰道：“没必要，老东西在的时候就跟我说，等有一天他死了，我不用给他上坟，因为他相信人死了就入轮回，我去给他上坟，岂不是觉得他没办法投胎，只能被镇压在土里？这不是好事。”
“王大哥还是这样，什么都看得透彻……”韩四方苦笑。
接着，他又看着陆叙，目光温和：“你呢？准备做些什么？”
“老东西死的时候，留了一本恩仇录，他欠的人，我报了恩，欠他的人，我拿了他们的命，那个武河山，也是其中一个。”
“都杀光了吗？”
“差不多吧。”陆叙笑了笑。
“你没说实话。”韩四方笑了一声。
陆叙看着窗外，没有回答。
韩四方……或许，真的是老东西的结拜兄弟。
但是，他不了解，一切都是听韩四方自己说。
再加上，还剩下的人，身份太过于特殊，他暂时还没有把握将对方宰了，而且，对那个人，他也缺少了解，需要时间，暂且压在心里，没什么不好的。
即便韩四方是个信得过的人，又如何？
他知道，韩四方没办法对付那个人，如果强行动手，韩家还会因此覆灭，不动手，韩四方心中郁结。
既然如此，说了做什么呢？
陆叙不说，韩四方也不追问，他相信，陆叙不说一定有他的理由。
“我病了一场，是坏事，也是好事，韩家的敌人，朋友，都站出来了，等我回到京城，也可以慢慢解决，所以，不能在江海市久留。”韩四方说道。
“韩天于韩天木？”
“他们？”韩四方摇了摇头，“他们太嫩了，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一切，拉到了帮手，可他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被人推出来的棋子，棋手还在京城呢。”
陆叙点点头，若有所悟。
“你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京城？”
“不了，这里挺好的。”陆叙说。
一老一少，在书房里聊着。
韩苏颜等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爸，你说爷爷和那个陆叙聊什么呢？这都说了两三个小时了。”
“咳咳，我怎么知道？”
“要不，我过去看一下吧。”韩苏颜刚站起身，书房的门已经被拉开。
韩四方爽朗笑着，拉着陆叙的胳膊，走到众人面前。
“爷爷，你们聊完了？”
“聊完了！”韩四方看到韩苏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过脸看着陆叙，说道，“我孙女，叫韩苏颜，长得咋样？”
“憨姑娘嘛！长得老带劲了，咋了？”
“……”韩苏颜脸都黑了。
老带劲了？
这是什么狗屁形容词？
有你这么夸女孩子的吗？
韩四方哈哈笑道：“你别看韩天鸣人没多大能耐，但是，他对我们老韩家还是有贡献的，就是给我生了个好姑娘！”
韩天鸣一脸地尴尬。
自己贡献这么惊人的吗？我谢谢您老……
陆叙笑呵呵，也没说话。
“你叫我一声韩爷爷，我也不能让你吃亏，你要是跟我去京城，我就安排你和我孙女择日成婚，怎么样？不亏待你吧？”韩四方笑眯眯说道。
“……”
这句话说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韩老爷子……这是吃错药了？
韩苏颜更是脸色大变，一脸地惊愕。
同样紧张的，还有李申河。
“完犊子了，有人挖墙脚了……”他心里念叨着，没说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