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飞看云飞神色有异，心中微讶。
“这位少年，今日救了老夫的学生，老夫感激不尽。不过，看你面相有异，似乎不是常人？”
云飞背后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
他转过身，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驼背老头。
“先生！”莫飞朝驼背老头行了一礼，冲云飞介绍道。“这是我们学堂的鬼墨先生。”
这位鬼墨先生身材矮小，头发稀稀疏疏，脸皮蜡黄，后背高高隆起，犹如驮着一个乌龟壳。
他颔下三缕长须，倒是增添了一丝仙风道骨的味道，但这长须和面相怎么看怎么不搭配。
鬼墨先生来到受伤的四个弟子身旁，给每人口中塞了一粒丹药，吩咐身旁之人将四名弟子抬了回去。
“书生，感谢你救了我弟子，无以为报，小老儿生平所学，最精通者乃是占卜。就让我为你卜上三卦如何？”
云飞眼睛一亮。“愿闻其详。”
“第一卦，我想问姻缘。”
鬼墨先生从袖中掏出一个古朴的龟甲，望空一抛，龟甲浮在空中。
他手一晃，指尖生出两朵火苗，焚烧起龟甲。
不多时，龟甲龟裂，现出繁复花纹。
“照卦象看，主姻缘坎坷。”鬼墨先生脸色凝重。“你爱的人，命相飘忽不定，若断若续，不知所往，如风中浮萍，存续或者只在一念间。”
“在你今后，或许会有几个红颜知己出现，但都命运离奇，不可捉摸。你们的关系也会随时发生变数。至于最后和谁有姻缘，仍如迷雾，窥探不到。”
鬼墨先生满脸歉意。“小老儿学艺不精，无法窥探到更多天机，却是见笑了。”
“若断若续，不知所往，如风中浮萍……”云飞咀嚼着这几句话，心中不安。
“第二卦，我想问下自己的命相。”
这一卦，却费了鬼墨先生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对着龟甲看了良久，方才开口。
“如困井之蛙，浅滩之鱼，某日意动，便乘雷上天，跃龙门而化龙。”
“你不甘心现状，要改变。当你产生这念头的那一刻，其实整个世界已经改变。但这个改变是逆天而为，大道是顺天而行，除非你力量足够强大，或者掌握了天道的规则，才能让世界按照你的想法而变。”
“不懂。”
鬼墨先生手一挥，云飞顿时如坠入云雾中，面前出现了两个鱼缸，一大一小。
小鱼缸在上，大鱼缸在下，分别放在高矮不同的两张桌子上。
小鱼缸中有一条鲤鱼，拼命想跃到大鱼缸中，频频跃起，却因为鱼缸口太高，始终无法钻出。
“这鱼要想跳出来，有什么办法？”
云飞想了一会儿，沉思不语。
“第一个办法，便是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直接飞出去。”鲤鱼背上忽然生出双翼，从小鱼缸中飞了出来，轻轻松松的跃入大鱼缸中。
云飞看得目瞪口呆。
“这种办法叫做逆天。逆天成功之人，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甚至可以毁灭一个世界，或者创造一个世界！
“可是逆天极其困难，失败的话更会被天道反噬，死的凄惨无比。古往今来，逆天之人成功的寥寥无几。”
“那顺天呢？”云飞忍不住问道。
鬼墨先生用手一指，“你看。”
放置小鱼缸的高桌子忽然一阵剧烈晃动。鱼缸也受了震荡，朝左边倾斜不少，鱼缸口正对着下方的大鱼缸。
鲤鱼看到有机会，在水里猛烈游动起来，不断朝鱼缸左边撞击。每次撞击后，小鱼缸便倾斜的更厉害。撞击了数十次，小鱼缸终于摇摇晃晃从桌子上掉了下来，落入大鱼缸中。鲤鱼欢快的在大鱼缸中畅游起来。
“这种办法就是顺天。掌握天道的规则，利用这个规则，或者破坏这个规则，待得时机成熟时，便可一举成功。天道每过数百年便会产生剧烈变化，在此之际，若顺天而行，便会得到巨大的助力，实现自己脱出束缚的愿望。”
“每到王朝更迭之时，便是天道剧烈变化的时代。这时，天下的修炼之人便会纷纷出世，顺应天道积累功德。功德积累到一定程度，便可脱出俗世，也就是传说中的飞升。”
“当今正是乱世，天下分崩离析数十年，各豪强纷纷建立自己的国度，称王称霸。但天道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再过数十年，天下仍将一统。值此乱世，八荒六合的奇人异士纷纷出世，顺应天道，抢夺功德，一教一盟六大宗派各有盘算，哎，整个天下一团糟。”
鬼墨先生由云飞的卦象说到天下大势，不由得眉头紧拧。
“当今天下局势如何？”云飞刚从桃源村的世界中脱出来，对新入的这个世界形势并无丝毫认识。
鬼墨先生望了云飞一眼，婉婉道来。
“自从二十多年前朱温杀死大唐帝国唐哀帝篡位自立，建立梁国，天下便陷入动乱。梁国十七年间换了三任君主，后又被武神李存勖的唐国所灭。
“如今中原有唐国，定都洛阳；东南有闽国，定都长乐府；南方又有南楚国、吴越国、南平国、南汉国、北平国、燕国、卢龙、朔方等国度，年年征战不休。”
“我夜观天象，如今我蜀国妖孽横行，国祚黯淡，国主更是命相不久，怕是不多时便有灭国之虞。”鬼墨先生忧心忡忡。
云飞倒不是太担心，反正这些事儿还远。
“总之，你要改变自己命运，脱出束缚。极难，一路有无穷艰难险阻等着你。”
“但你若能不坠本心，坚持到底，将来的成就也是不可限量。嗯，不可限量。”鬼墨先生下了结论。
“这第三卦，我就先不给你占了。”鬼墨先生收起鬼甲，佝偻着身子，渐渐走远。
“数日内，你定会寻我，让我解惑。到时，我再帮你费心费力的占卜这第三卦。”
鬼墨先生来客栈之时，早已经给老板打点过银子，并将其他人都轰了出去。因此倒是一直无人来打扰他俩谈话。他走后不久，云飞还呆在桌子旁发愣。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小倩……”望着天色，云飞又想起了昨夜遇到的聂小倩。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涌上心头。他要去找她！
匆匆离开客栈，穿行在郭北县的街道上。
路过一家书画铺时，云飞忽然双眼睁大，拿起一幅画看了起来，双手颤抖。
这画上的，赫然是聂小倩的容貌，眉眼、衣饰无一不像，云飞甚至感觉画中人要马上走出来，用玉葱似的双手再次替自己烘烤衣服。
“客官，你眼光真好。这画可是名家画的呢，你想要，掏八百文钱就可以了。”书画店的胖老板笑眯眯的说。
“给你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云飞面无表情的抛下一锭银子，拿了画转身便行，剩下书画店的老板在后面千恩万谢。
夜色渐浓。云飞又来到了湖边，站在九曲十八弯的小桥上。
悠扬的琴声依旧从木屋中传出，只是比之昨日，更多了几分哀怨。
“小倩！”云飞猛的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中，聂小倩正扶着瑶琴，怔怔出神。望见云飞冲进来，大吃一惊。
“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你，离开这里，走的越远越好！”
“我想你。”云飞上前一步，牵住了聂小倩的手。“今日整整一天，我脑海中都是你的影子。”
“你，你不要说这些。”聂小倩用力将手挣脱，眼泪滚了下来。“我们，我们不合适的。”
这时，云飞买来的那副画像忽然自云飞衣袖中滑出，掉在地上。
“你怎么会有这画？”聂小倩捡起画像，惊疑不定。
“我在集市上看到和你很像，就买了下来。小倩，这是你吗？”
“这画是当初我还在家中之时，父亲请了高明的画师帮我画的。自从我遇到强盗后就失散了。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回想以前种种，恍如隔世。”聂小倩叹了口气。
一股热血冲到云飞胸膛，他一步上前又握住了聂小倩的手。
“小倩，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他头脑中微微一晕眩，“这是我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宁采臣的？”
然而在内心深处，他似乎早已明白，那个所谓的宁采臣，早已经被自己驱逐的干干净净，现在抓着小倩手的，是如假包换的云飞。
“既然这是我内心的选择，那就遵从它吧！”
“叫的好亲热！”一个放荡的声音忽然自湖对面传出，接着如风般掠来，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来人已经站到云飞面前。
“聂小倩，姥姥让你吸取这个人的元阳，补充她老人家的法力。你昨晚明明有大好机会，不但不动手，反而还让这小子赶快逃。今夜还在这里郎情妾意。怎么，难道你爱上了这小子不成？”
云飞面前站着一个风骚入骨的女子。她身穿纯红素色长裙，腰间系着一根金丝带，头上挽着一根玉簪。身材玲珑有致，举手投足间透着说不出的风韵。
只是眉眼间是刻骨的怨毒，犹如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小蝶，不是这样的！”聂小倩忙分辨，接着用力推云飞，“你快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再来了！”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云飞大叫。“她是谁？那个姥姥又是谁？是囚禁你的人吗？放心，我会救你出去的！”
聂小倩一咬牙，长袖拂出，一股狂风涌起，登时将云飞拦腰卷起，吹到湖岸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