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她没有刻意掩盖脚步声,他是听出来的。
“原来如此,不愧是名动京城的温二公子,倒是我小瞧了。”云香笑叹。
温玉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名动京城都只是过去式了,如今他只剩下颓然。“姑娘知我身份,我却不知姑娘是谁?是否有些不妥?”
“我呀?公子叫我云香就好。”她往温玉身旁一坐,惊得温玉想要站起,却被云香一把拉住了。
“男女有防,云香姑娘应为自己名声着想,不可与在下如此……”
云香捂住他的嘴巴,撇撇嘴:“我都不在意,公子又何必放在心上?世俗言语哪有那么重要,自己开心就好。”
世俗言语……不用放在心上么……
温玉好像在呢喃。
正当他思索着,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覆上他的眼眶。他眼睫颤了颤,耳畔传来她的声音。
“你的眼睛好美。”
美?
温玉愣住。头一回有人对他这样说。可是,他只是一个瞎子啊……
——
温玉自小就才学过人,六岁便能诗赋。然而好景不长,在他十二岁时,温母病逝。温父听信小人之言,认为是温玉克死了温母,将他赶出家门。
那一年,失去温家庇护的温玉处处碰壁。曾经吹捧他的世家公子们,早就嫉妒他抢了风头,不仅不伸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若非好友暗中接济,只怕他熬不过最初那年,更别提从衣食无忧的世家公子,到现在可以经商自力更生了。
他的眼睛是被毒瞎的,不知是谁想要他的命,还好好友发现的早,他没死,却再也不能视物。
温玉很少再出门,只为躲避外人奚落的言语和怜悯的目光。若是一开始就平凡,或许不会如此在意得失,无奈他曾是才子,此般遭遇,无外乎从神坛跌入泥潭,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到底是做不到两袖清风、超然物外,他知自己只是个俗人而已。
——
“所以,云香姑娘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呢?”温玉淡淡一笑,又不禁调侃:“这个不会是倾心于在下这个残废吧?”
“为何不会?”云香挑眉。
见温玉一时间愣怔哑然,云香看向他所看的地方。那是一株昙花。
“公子不眠,就只为等这昙花盛开?”
温玉平静地说:“友人告诉我,今夜它定会开放。”
昙花一现,只有短暂的美丽,不正如他的人生吗?只是他失明后年年皆种昙花,只有这一株存活至开花。
此时,昙花已经开了,想来很美。温玉心道。
云香望着不远处的花,对他说道:“昙花一现,纵然短暂,至少曾经绽放过,便不枉一生。公子慧根深种,怎不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
温玉不语。
“世间不幸之事十之八九,若事事计较,岂不是枉来人间一遭?祸福相依,公子不能视物,却可视人心。”
温玉心头一震,半晌淡淡勾唇,溢出几声轻笑,却又仿佛带了几分苦涩:“说来容易,可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毫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