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只是一个瞎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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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自小就才学过人,六岁便能诗赋。然而好景不长,在他十二岁时,温母病逝。温父听信小人之言,认为是温玉克死了温母,将他赶出家门。
那一年,失去温家庇护的温玉处处碰壁。曾经吹捧他的世家公子们,早就嫉妒他抢了风头,不仅不伸以援手,反而落井下石。若非好友暗中接济,只怕他熬不过最初那年,更别提从衣食无忧的世家公子,到现在可以经商自力更生了。
他的眼睛是被毒瞎的,不知是谁想要他的命,还好好友发现的早,他没死,却再也不能视物。
温玉很少再出门,只为躲避外人奚落的言语和怜悯的目光。若是一开始就平凡,或许不会如此在意得失,无奈他曾是才子,此般遭遇,无外乎从神坛跌入泥潭,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到底是做不到两袖清风、超然物外,他知自己只是个俗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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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云香姑娘来找我是想说什么呢?”温玉淡淡一笑,又不禁调侃:“这个不会是倾心于在下这个残废吧?”
“为何不会?”云香挑眉。
见温玉一时间愣怔哑然,云香不禁莞尔。她看向他所看的地方,那是一株昙花。
“公子不眠,就只为等这昙花盛开?”
温玉平静地说:“友人告诉我,今夜它定会开放。”
昙花一现,只有短暂的美丽,不正如他的人生吗?只是他失明后年年皆种昙花,只有这一株存活至开花。
此时,昙花已经开了,想来很美。温玉心道。
云香望着不远处的花,对他说道:“昙花一现,纵然短暂,至少曾经绽放过,便不枉一生。公子慧根深种,怎不明白,事在人为的道理?”
温玉不语。
“世间不幸之事十之八九,若事事计较,岂不是枉来人间一遭?祸福相依,公子不能视物,却可视人心。”
温玉心头一震,半晌淡淡勾唇,溢出几声轻笑,却又仿佛带了几分苦涩:“说来容易,可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毫不在意呢?”
“不试试又怎知不行?”云香反问,“无法改变这世界,那么只能让自己改变,不是么?”
温玉默了默,既而便闻一声悠长的太息。他嘴边的笑容真实了些许:“是这道理,在下不该消沉的。多谢云香姑娘如神明般出现,为在下带来这束光。”
“非也。”
“嗯?”温玉不明白。
云香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底一片深邃:“因为,你,才是我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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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前世因,今世果。
千年前,神庙的角落里不知是谁洒落一粒种子,长出了一株昙花。千百年来沐着神庙的香火,昙花修炼成可以化为人形的小妖。
云香不知,神庙供奉的是哪位神民,只知日日皆有上千百姓向神明祈愿。她只是小小的昙花妖,只能在昙花开时化为人形。
花开的夜里,神庙清冷,不似白昼那般熙熙攘攘。云香放轻脚步,迈入放置神像的殿中,学着百姓的动作,跪在蒲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