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了两步,就感觉胳膊再次被那绳索套住,对方的力道依旧没有减轻,慕止被拉的两个踉跄朝身后倒去。
沈沾墨大臂一揽将慕止揽到了怀里,说也奇怪,除了慕止还从未有过女人能离他如此近,一向厌恶别人触碰的他,这样的习惯被对慕止的好奇泯灭的不留痕迹。
她纤瘦的身子,手感真是极差。
“别着急。本……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沾墨学聪明了,这次先抓住了慕止随时准备出击的小手。俯身向下,在她耳际轻言。
“想说什么?”慕止别过脸不看他,他那副蛊惑人心的妖孽面容让人恨得牙痒痒。明明救了自己却不放自己走,简直变态。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莲妃的人,不然一定在她醒来第一时间就把她押入了大牢等待提审。
“你确定你从这里能出去?从这里到宫门要绕过三个正殿,两个侧殿。十六条小路,三十四个宫门。不然这样,既然姑娘你说,救人救到底,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让你安全离开如何?”沈沾墨一边控制着慕止的举动,一面观察着她的表情。
他对她也甚是好奇啊。
第一,他敢肯定,她肯定是从隐村那场浩劫逃出来的幸存者,看她的年岁差不多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极有可能是莲妃找了五年之久的梁家后人。
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莲妃灭了多少村落从未找到过梁家那位后嗣。可慕止偏偏给他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看清再放走不迟,也算是给莲妃积德。
“当真?”慕止扭过头才发现自己的与他贴的甚近。
不露深色的朝后挪了挪,眼前的人很危险。这是慕止给自己的第六感,沈沾墨身上总是散发着让人畏惧的气息,仿佛与生俱来。
“君子一言。”话落间,沈沾墨轻轻的松开了慕止的手腕,让她对自己放松了警惕。慕止也不急着逃跑就像他说的,就算敞开了门让她跑,她也跑不了。
“问吧。”慕止慢慢起身,看着沈沾墨低声道。
“你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断崖。”沈沾墨怀里蓦然一空,竟有些空落。他抬起深邃的眼角打量着被月光镀上一层银光的慕止。
“慕止,因为家乡被毁。”慕止想起当时的惨烈景象心中又是一痛,想起慕云总感觉鼻子酸涩的厉害,她未杀伯仁,伯仁却因她死。
“慕止。”沈沾墨望着她眼角快要渗出来的透明液体,轻轻的将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
“想报仇吗?”沈沾墨方才的柔和眼神一点点消失殆尽,他原本的倨傲冷漠一瞬间充斥满了狼眸。
慕止的手指猛然蜷起,狠狠的攥成了拳头。
她拼命的克制住自己,在口中咬着舌尖好让自己镇定下来,直到血腥气填满喉间,慕止才松开皓齿。
她看着沈沾墨苦涩一笑:“隐村于我来说是家乡不错,却无亲人。双亲早在多年前一场瘟疫中丧生,隐村之难必定有原因,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既然我活了下来,又何苦为不相干的人再去犯险。你说,是吗?”
沈沾墨望着慕止倔强而漆黑的瞳仁里洒落下来的,那些不可一世的透明液体。心中竟像被扎进了一根柔软的刺,这一出戏,演的好真。这些话说的动听,却是假的,不为什么,沈沾墨敢笃定她这只小狐狸绝不简单。
“来人,抓刺客。”门外突然混乱起来,无数侍卫匆忙的脚步声,让室内的两人略微动容。
不知为何,慕止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人竟然是白七夜,那个说要去给自己拿干净衣服和草药的干净少年。
等我回来。少年温柔似蜜一般的声音似乎就盘旋在耳边,好像有这么一刻她能感觉到为何原来的慕止会喜欢上那样温暖的少年。
沈沾墨蓦然起身,慕止刚才微愣的表情他自然没有错过,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
“今晚还真是热闹。要走要留随你,不过。”沈沾墨将手上的绳索扔在慕止面前:“倘若你肯信我,就别贸然出门。记住我的名字,沈沾墨。”
慕止望着面前红的耀眼的红绳,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他一身戎装,悬崖之巅救下自己的那瞬间。
而现在,他既没有为难她,还替她找了庇所,敌友难辨。心里像是刺进了一根针,微痛却不致命,酥痒又难耐。
沈沾墨,已经走到这一步,信你一次又如何?
下了数日的大雨终于在这个秋末迟迟落幕,像一场漫无目的的拖沓剧情,被人猛然拉下的帷幕。
慕止已经习惯了在这陌生的异世醒来。她昨日一觉睡的极其安稳,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慵懒的伸了伸手臂。睁着眼睛盯着被挽起的淡红色床帷,思绪早已拉扯到了天际之外。也罢,慕止深深吸了口气,事已至此,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慕止从床上拖着那一身惨不忍睹的破烂衣衫坐起了身子。
“慕姑娘可真是能睡!除了金主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这么等人。”一个长相干净,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宫女此刻就站在门边。
若不是她说话,一时半会慕止这晕眩的状态还真是不容易发现她。
慕止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的眼神里,对她充满了厌恶。不止厌恶还有些说不清楚的讽刺,白瞎了这张纯净的脸。
“让您久等了。”慕止眼帘略微垂了垂,声音不卑不亢。
“沈侍卫让奴婢给你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可奴婢这里只有宫女的服饰,若是慕姑娘不嫌弃,便换了去。屏风后有水,奴婢就不伺候慕姑娘了。”那宫女说着便把手上淡粉色的薄衣扔在慕止的手边,她甚至一分钟都不想停留转身便走。
慕止捏住被子的手指僵了僵。沈侍卫,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沈沾墨这货居然当真是个侍卫。
“等一下。”慕止抬起眼对宫女的背影启唇道:“沈大人可还说了什么?”
宫女的脚步顿了顿,她在慕止看不见的地方张了张嘴,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走了两步,眉心一蹙又说:“你以为他会说什么?”
轻轻的转过身子,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嗤笑:“不管慕姑娘用什么手段佯装成这幅可怜样子,宫里都不会收你这样的贱民。若是不想给沈侍卫徒添麻烦还是尽快的离开的好。”
这大清早的,慕止感觉太阳穴有些突突的跳。
看她这幅怒气冲天恨不得让慕止死无全尸的模样,想必是误以为自己用了什么手段故意贴上了沈沾墨,以强求留在这宫中。
沈沾墨那副祸国殃民的皮囊,当个侍卫都能让迷得这宫里小宫女神魂颠倒,也真是醉了。
别说慕止压根就没这么想,就是现在当真这么想了又如何?贱民?呵。还真是狗眼看人低。
那宫女似乎一直在等慕止有所反应,甚至是想看慕止向她低头。她虽然是个宫女,但也是东宫的人,岂是伺候慕止这样贱民的,真是为了攀龙附凤什么苦都能吃。
慕止也看出了她的挑衅,扬起脸,嘴角轻轻扯了一抹不轻不重的笑意:“姑娘可是说完了?我要洗澡了,姑娘不出去吗?”
宫女眉头猛然一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打开门又狠狠的关上了,慕止一阵苦笑。这大清早的我是招谁惹谁了。
慕止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她拖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笨手笨脚的,换上了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装束。
胸前的裹布第一次用,勒的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伤口虽然保护的很好还是有点进水,慕止坐在铜镜面前想看看伤势,但一抬头就愣住了。金边铜镜,细细打磨的镂空雕刻攀附上那泛着淡黄色光的镜子。
镜子里,风髻露鬓,略湿的墨发趁的,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
精致的脸庞,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额上已经结了小疤的淡淡伤痕给整张娇容更平添几分韵味。
若说最动人的那便是她眉目如画下的那双明眸,不同于这乱世里的任何人。似乎被印上慕止独有的灵气,让人看一眼就不忍移目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