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泽拿出钱袋,数出十二两银子交给严氏,又拿出三两给了周武,最后又写了收据让他们各自按了手印。
这样一来,周武和周家就再无关系了。
拿到银子严氏的心情好了不少,立即小心揣着银子回了房。
临走前还说了一句:“明天一早如果你家还在,我把你们东西都扔出去!”
卖身契上写的是周武一人,被卖只有他。
可剩下的方月体弱多病,动不动就要请大夫喝药,还有俩个啥也干不了的小丫头,当然得让周武都带走。
周武则将银子放到唐筱棠面前:“还差你四两,我以后一定还上。”
唐筱棠低声说道:“去你们房里再说。”
她是长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就算换了地方,她也根深蒂固地认为买卖人口是违法行为。
房里。
方月喝了粥后脸色已经好了点,但依然满脸倦容。
还好双胞胎姐妹不闹腾,吃饱了就乖乖在娘亲身边睡觉,给方月减轻了不小的负担。
“李大夫,真是对不起,这钱你先拿着,剩下的我和周武再想办法。”
方月艰难地探起身,将钱袋塞进唐筱棠手里。
刚刚周武送粥过来,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从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她就猜到了大概。
她生了俩闺女,又用了很多药,公婆俩肯定不乐意,更不会拿钱出来。
只是说起来真是惭愧,这钱还是之前唐筱棠给她的。
但多少是个态度。
唐筱棠将钱袋推过去:“周武已经还清了,你别胡思乱想,这次生产伤了元气,产褥期一定要好好休养,别落下月子病,不然苦你一辈子。”
“怎么会还了呢?”
方月一脸不信,家里的情况她能不知道?
要不是她把唐筱棠给的工钱偷摸藏起来,他们现在一文钱拿不出来。
“我卖身给炎焰炭坊,除了给爹娘的赡养费,剩下都还唐筱棠了,差的四两以后慢慢还,你的钱留着给你坐月子。”
他们明天就得搬出去,以后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周武本想瞒着,省得她跟着曹心,可天性还是让他说了真相。
骗人,他真的不擅长。
方月一下红了眼睛,内疚道:“你怎么能…都是我不好。”
若不是为了她,他不会走这一步。
生产时她怎么就没能忍一下呢?
周武帮她擦了眼泪:“你怎么不好了?是我不想在家里呆了,主动提出来的。”
虽然入了贱籍,但往后挣的每一文钱都可以自己支配,只凭这一点就值得他这么做。
以后他不用再看别人脸色,可以给方娘和女儿买衣服,买好吃的,好玩的,想想都觉得心里美。
可方月还是不能释怀。
唐筱棠笑道:“卖身契两年到期,一眨眼就过去了,而且他在炎焰炭坊和其他帮工一样干活儿,不会瞎使唤他,不过因为我提前给了一部分工钱,还要管你们一家的吃住,所以每个月只能给你们五百文。”
这待遇让方月和周武都不敢置信。
别人家买下人,为了保证忠心,签的都是死契,买回去后拼命让下人干活儿,一个月给一两百文工钱就顶天了。
而且到死都无法赎回自由身。
这和给出的待遇简直是云泥之别。
搞得他们都怀疑是天上掉了馅饼。
“合着你啥也不知道就签了卖身契?”王婆忍不住问道。
这么大的事咋能这么草率?
周武点点头:“我不识字儿,责子也没跟我说,我从哪儿知道去?我就是信他们不会骗我。”
“难怪人说傻人有傻福呢,不然咋让你个愣小子娶个温柔漂亮的媳妇儿,又遇上个宽厚的东家!”王婆打趣道。
周武对此深表赞同。
阴郁的气氛被一扫而空。
方月才生产,又是深夜,唐筱棠几个人都没多留。
楚逸泽叮嘱道:“武哥辛苦收拾下,明天早上我租辆马车来接你们去炎焰炭坊,我们先回去了。”
“我送你们出去。”周武起身相送。
到家已经子时,唐筱棠洗漱完便躺床上了,大概是紧张兴奋过了头,她没有丝毫睡衣。
楚逸泽看着床帐发呆。
唐筱棠有点不习惯他的深沉,不由问道:“在想什么呢?”
“生孩子都那么危险吗?”
楚逸泽闷闷地问道。
上次宋家人少,他一直在厨房帮忙。
而周家的厨房被严氏把控,生怕别人多用了米粮油盐等东西,他大半时间都在产房外。
所以这次才深刻认识到生产对女人意味着什么。
那一声声尖叫刺痛了他的耳膜,一盆盆往外端的鲜血揪痛了他的心。
难怪王婆总说生产时女人的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能不能回来全看阎王的心情。
“方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怀的又是双胎,所以才这么凶险,不过之前再怎么检查,也没人敢保证绝对能母子平安。”
唐筱棠据实说道。
比如羊水血栓,就算在后世,也无法事先预防,死亡率更是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楚逸泽沉默了会儿才问道:“你有办法不生孩子吗?”
“你不想要?”
唐筱棠震惊地看了他一眼。
传宗接代,养子送终的观念早植入了华夏人的骨子里,难道楚逸泽是个例外?
楚逸泽摇摇头:“想,怎么会不想呢?但舍不得你疼,更怕你会离开我。”
哪怕只是有可能他也不能接受。
唐筱棠抿唇一笑:“我暂时没生孩子的打算,你别胡思乱想,赶紧睡觉!”
他能这么想,可以证明他很爱她吧。
她也爱他,希望他们的感情能开花结果。
但不是现在。
她还没在这个世界站稳脚,暗处还有危机,不适合生孩子。
而且她才十六岁,身体还没有做好孕育孩子的准备。
当下产妇和婴儿死亡率居高不下,跟年龄有很大关系。
俩人都若有所思地背对着背躺下。
……
忽地,唐筱棠发现楚逸泽身上的毒其实并不想她想象的那么容易解开,可自己一直研究的是怎么治病救人,很少接触到毒,更不知道毒对身体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