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不知道怎么跟范无咎解释,但是他们租住的公寓确实看起来不配套网线,等会还要自己去办理。房东不知道去忙什么了,他们发过去的消息一直没回。谢必安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语法问题,两人站在公寓门口,左手右手一个行李箱,身后还背着两个从高中一直背到大学的双肩书包。
太阳高照,因为没有房东的许可,警卫不给他们俩放行。谢必安晒得满头是汗,范无咎又黑了一些。
“塞您母!”
范无咎直接冲着门后面的警卫骂骂咧咧,谢必安伸手捂住对方的嘴,顺便糊了范无咎一脸手汗。
“这个是脏话,好孩子不可以说。”
于是范无咎咬着牙思考了几秒,用袖子擦了擦脸,对着警卫在的方向又说:
“顶你个肺!”
“嗯,这句可以。”
他听着范无咎在身旁充分发扬身为种花家国粹技艺之一的闽南语骂人艺术,用左手袖子挡了挡头上的太阳,右手熟练的抄起手机开始再度骚扰房东。看着oppo手机右上角只剩20%的电量,谢必安开始感到胸闷气短。之前从机场出来后,他就拉着小黑逛遍了伦敦找得到的星巴克和麦当劳,硬是没有发现能充手机的地方。看着电量一点点减少,他有了种自己的生命线快被掐断的感觉。
“O他妈的,这房东到底他O的靠不靠谱啊!?”
范无咎见里面的警卫开始懒洋洋的打哈欠,思索起了一些比较新颖的中式英语骂人方式,比如说“Hearsedrift”之类的。他起的在原地跺脚,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暴躁老哥脾气又快要爆发出来了。
“那个......你们是来找人的,还是新房客呢?”
两个十九岁的中国留学生转过身去,看到身后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外国人,瞬间呆住。范无咎在瞬间完全忘记了自己在语言学校两个月间的魔鬼式集训,刚刚的满腹芬芳才华瞬间变成条件反射性的“Hellohowareyou艾母finethankyou”。
谢必安稍微好一些,结结巴巴的和对面这个戴着眼罩、打扮奇特的外国男子打了个招呼。
“是的,额,我们,额,找不到房东,所以,被关在外面。”
伊莱看了看里面的警卫,又看了看上面正烈的太阳,大致了解了情况。真可怜,这两个孩子大概站在这晒了好久吧。这么想着,他拿出自己的房卡,问两人要不要和自己进去。留学生点头如捣蒜,紧紧跟在伊莱的屁股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光明正大的走进了公寓里。
“空调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发明,”终于走进大厅后,谢必安由衷的朝范无咎感叹了一句,“如果它是第二好的,那第一好的一定是鱼丸。”
“我觉得是火锅。”
“你是个假福州人,我们都知道了,下一个。”
伊莱听着身后的两个学生用中文斗嘴,忍不住笑了。他能够大致听懂对方话里含着的意思。谢必安和范无咎随后又用勉勉强强的英文向面前的外国人道谢,感谢他提供的无私的、朴质的、跨越了阶级和社会形式的帮助。
“你们为什么会住进这里呢?”坐上电梯之后,伊莱发现他们就住在十二层,觉得以后说不定会常常和这两人见面。“这里毕竟是政府公寓,好像没有批准和特殊情况,一般进不来的。”
他们都听懂了伊莱的话,相互望着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进了这所公寓,就和不知怎么的就被选上了来留学一样。
其实,来英国留学这事也是两人脑子一热在大学里突然报名参加的交流计划——提供食宿的资金,到伦敦国王学院的历史学专业做一年交换生。成绩好的话还可以延长修学时间,一直等到拿到了硕士毕业证再回福州大学继续完成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业。听起来很丰厚,而且他们一开始也只是报着好玩,好和家里交差说:“我在大学里努力参加了各类竞选和交流活动。”
两人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专业实在是太水了,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有几门课缺勤,而因为突然的教育改革文学学科也要修简单高数了,大一时就有一堆人挂死在高数这颗树上。他们俩虽然上课也没怎么听,拿着手机逛O哩O哩,但好歹是全勤生,学分在专业也属于前百分之二十。
被选中后,两人在四人间宿舍里挣扎了一会,又去和辅导员老师谈了谈话。辅导员虽然嘴上说着“尊重个人选择”,却又无时无地不暗示他们没人去的话,学校这边很尴尬的,以后就很难给学弟学妹抢到交流合作机会了。
一来二去,他们俩迷迷糊糊的抱了假期口语培训班,又迷迷糊糊的在网上远程订了机票,按照学校提供的资金标准订了一间公寓。奇美拉公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酷,设施看起来也不错。在淘宝上买了英国上网卡换上之后,他们在送行前吃了老妈子炖的乡土版佛跳墙,然后就这样踏上了前往英国的不归路。
“我们是,在网络上订的公寓,给房东里奥女(Mrs)...先生(Mr)看过了资料后,他说可以的,就入住这里了。”
“如果是里奥先生没有给你们回复的话,那可能是因为他正在警察局,”伊莱向两人解释着,看见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害怕。他立即向两人接着补充说明: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嗯,昨天晚上十三楼的两位房客遭到了枪击事件,犯人逃跑了,没有抓到。”
“请问是....谋杀吗?”
伊莱挠了挠头,笑着说。
“不确定呢,但看起来像是,寻仇?最近的话伦敦确实不太安全,好像还有其他类似的犯人在活动,你们出门也要小心一些。”
十二楼到了以后,两个拖着行李飞速离开电梯,再度向伊莱道谢。电梯门关上后,范无咎立刻用手箍住谢必安,抓着他的身子晃来晃去。
“草,都怪你!选的什么破公寓!?枪机事件听着就贼拉危险啊喂!?”
谢必安也不甘示弱的挣开对方的束缚,拉扯着范无咎的脸,边怒搓着他的脑壳,边拍打对方的屁股。
“闭嘴!我选的时候不是叫你在旁边看着行不行了吗!?嗯?打什么明日方舟!我叫你肝龙门!叫你肝龙门!现在好了,都到伦敦了,又不能立刻飞回去!”
两人拉拉扯扯打闹一阵,这才灰头土脸的抱着行李箱,拿出房东从英国寄到中国去的房间钥匙,打开房间。里面只有简单的家具和家电,上一户住户很明显没有收拾干净房间,房间还十分凌乱。两人疲惫的摩挲着,终于找到了电灯和床的位置。两个大男孩脱了衣服穿着四角内裤,边哇呀呀呀着边蹦跳着冲进浴室,打开莲蓬头。几秒种后,他们又哇呀呀呀的惨叫着逃了出来。
“他娘的为什么是烫水!?”
谢必安裹着浴巾,生无可恋的躺在床上,吹着自己被烫红的皮肤,谢必安用给快引爆炸弹剪线或者勾引动物园东北虎的姿势,一只脚扒拉在玻璃浴室外,一只脚小心翼翼的踩在防滑垫上,用手指转动着调温。
“连浴室都欺负我们,”谢必安在床铺上滚来滚去,爬到自己的背包旁,那处转换插头给手机充电,“这也太自闭了吧。”
“大不了读一年回去呗,”范无咎说,“实话是,英国确实比我想的要危险许多....而且来到这边每一件好事发生。”
“在电梯上遇到的那个老外呢?”
“嗯.....你见过普通人戴着眼罩走路的吗?我还以为他是盲人。”
“那他说不定会拉二胡,别名弗拉德三世。”
“请停止迫害大公,谢谢合作,”谢必安接过范无咎的梗,顺手把它丢进了垃圾桶。他打开手机登上好久没登的fgo,范无咎边冲着澡边让谢必安帮他拿下浴巾,他忘记拿了。
“等我抽个十连....”他说着,在床上翻了个身,发现屏幕又双卡住了。无奈的起身给小黑丢了块浴巾,谢必安也收拾收拾准备洗澡。他看了看手机,随手点了个跳过抽卡。屏幕上突然亮起一阵彩圈。
范无咎从浴室洗完出来,发现谢必安正用庆祝狮子王诞生的方式举着他的手机。
“怎么了?”
“收回原话,来英国还是有好事发生的。”
谢必安摆出一副得意的恶人颜,噔的一下像范无咎展示自己的手机屏。
“哈哈哈,我歪出孔明和梅林了啊哈!”
伊莱从房间里拿了慰问品,准备去医院。希望哈斯塔大人没有等太久。他挠了挠脸颊,等着电梯升上十三楼。突然,楼下传来了一句巨大的、中文的“干你娘!”,震得整个楼层发颤。他忍不住笑了笑,听着下面隐隐传来的捶打声,希望那两个外国来的孩子能适应在英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