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主任,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韩旭望着面色惨白,瑟瑟发抖王皑,冷冷的问道。
王皑的胖脸挤成一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小……小韩,对……对不住,之前我说的话都别放在心上,别介意,别介意。”
“谁让你叫小韩的,我跟你关系有那么好吗?”韩旭大马金刀的直接坐在办公椅上。
“呃,不……不好意思,韩……同学,之前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跟你认错,跟你认错。”王皑的声音低诉哀怨,窝囊之极。
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一个学生,这还是他这辈子头一遭。望着少年冷冷的眼神,想起那个只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自己一辈子翻不了身的江海省教育届大老板,心里兴不起哪怕一丝的不忿。
韩旭饶有兴致的看着前倨后恭的王皑。总算是把心中的那股恶气发泄干净。敲打的差不多了,他也见好就收,兔子逼急了都能咬人。
“行了,王主任,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我还能不能上一中?”
不待王皑回答,韩旭直接把准考证号甩在办公桌上,继续笑道:“不过我希望你该怎样就怎样,不要违法乱纪,千万别帮我走后门哦。”
这哪是询问,摆明了让王皑手脚麻利点,把该办的事办好。
王皑白白胖胖的脸上的表情实在太丰富,想哭不敢哭,想笑笑不出。一脸肥肉挤成一堆,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心想着你小子走的不是我的后门,是江海省教育界一把手的后门,谁要是敢不帮你开后门,自己的那条前门都得关上。
“放心,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咱们走正常合法程序,绝不搞违法乱纪的事,以韩同学的成绩也不需要搞这些小门道,一中一定能上,百分之百能上。”
王皑拿起韩旭的准考证号,快速的帮他填表格,嘴里还不停地讨好他。
做官二代感觉还真是爽,虽然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韩旭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不由得苦笑,看着一脸谄笑的王皑,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道:“嗯,不错,做得好。”
这一句不大算夸赞的夸赞弄得王皑心花怒放,只要这个韩大老爷消气就好,消气就好。
之后的事情简单的多。
王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帮韩旭填了报名表和英东助学基金的申请表,并且保证百分之百能够入选。只是他心里很纳闷一个能够让江海省教育厅厅长发话的学生怎么还要申请助学金?
不过王皑没有问韩旭。他没有这底气,更没有这勇气。
自然,在填表的期间,王皑也不会浪费这个机会,明里暗里,或哀怜到不忍卒看的眼神里多次跟韩旭表达了道歉的意思,希望他在左厅面前说上几句话。
韩旭也适时的安抚了几句王皑,让王皑感激万分,填起表来也积极的很,大有一副以后韩旭在一中有啥大小问题他一概揽之的模样。
韩旭心里想的却是以后在一中的日子还长着呢,教务主任官位不大,但权利不小。尤其是教务主任对付坏学生向来是一个抓一个准,号称令所有的高中的学生闻风丧胆的凶杀恶神。
赐外号之,校内大总管!
在一中的美好生活,还是很需要这么一号人物的。
更何况韩旭心里明白,左穆也不会为了他真的拿王皑怎么样,顶多是因为这件事对宁海市一中产生不怎么好的印象。
这主要的原因是王皑也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最多只能算对学生的态度差了点。可态度差是犯罪的话,那些声音甜美的客服小姐岂不是都得去蹲大牢?
之前左穆在招生办公室说的那番话,也只不过是替韩旭敲打敲打一下王皑罢了。
顺水推舟,左穆送的人情,韩旭也不会讲客气,能接的一定接,不能接的创造机会死皮赖脸接,谁叫自己救了他的宝贝儿子呢。
不过王皑弄出这么一遭事故,市一中的脸面在省领导心中已经荡然无存,一中肯定会对王皑做出处分的。
可这不是韩旭该关心和想关心的事情了。做错事,终究是要受惩罚的,王皑求他也没用。
手里拿着英东助学基金的报名表,报名和申请助学金的事情已经全部搞定了,韩旭离开招生办公室。
等到了九月一号,直接来报道上课就行,去那一个班都随便他。
在办公室的时候,王皑拍着肥硕得像女人的大胸脯,豪气干云,颠来倒去就是一句霸气外露的话。市一中所有的班级让韩旭开学挨个挑。当然,包括高二高三。
韩旭不由得感叹,有关系和没关系的差别,就是天和地的差别。
有很多时候,你努力一辈子,却抵不上上位者一句平淡稀疏的话。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尽管愤懑不满,却依旧由不得你不低头。
在一中报名发生意料不到的意外,韩旭处理完又费了老大半天的时间,出了校门,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红彤彤的太阳斜在西边,连接着大片大片火烧云,将整个街道建筑映射的通红如火,却没了正午时分的燥热。
韩旭有些信马由缰,一个人,漫无目地的走在一中旁的苏园路上。昏黄的斜阳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老长,有些单薄,有些瘦削。
渐暗的西下斜阳,渐起的微凉轻风,街道上的行人踏着轻快的脚步,想起家中的孩子亲人,嘴边挂着笑容,一天工作的疲劳便也不见了。
洒水车缓缓驶过,被太阳暴晒的还有些烫的水泥路面发出一声声微弱的呲响,冒出一缕缕白烟,空中飞舞的尘土也纷纷落地。
一个扫大街的老大爷推着一辆铁皮子四轮板车,里面的垃圾装得满满的,已经趟在车沿边上了。
老大爷布满皱纹的枯脸上挂着大滴大滴的汗珠,脚步蹒跚,显然很吃力。
“咔!”的一声,四轮板车突然一顿,然后整个车子翻倒下去。
推车的老大爷没反应过来,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
韩旭望了过去,原来马路两边的过道比马路路基高出一段,老大爷一心推车,没怎么注意看路,垃圾车靠马路边的车轮斜到马路上,一个车轮临空,他施加在车身上的力气没地方泄,四轮车一歪,车子斜翻了下去。
铁皮子轮车里面的垃圾撒了一地,臭气熏天。
经过的行人都皱了皱眉,厌恶的瞥了一眼倒在路边的老大爷,然后捂着鼻子,快步离开。
老大爷满是褶皱的手撑着地面,吃力的爬了起来,然后拍拍洒在衣服上的垃圾,走过去扶倒翻在地的四轮车。
只是他气喘吁吁的扶了半天,还装着半车垃圾的铁皮车晃荡晃荡的摇晃着,就是扶不起来。最后他累的直接一屁股坐在洒满垃圾的水泥马路上。
衣冠楚楚的大老爷们过过往往,有一些脸带怜悯之色,有一些面部神情漠然,有一些嘴角挂着讥笑,不一而足,纷纷快步离去。唯独没有脸带诚恳笑容去做一件对老大爷艰辛无比,于他们而言却轻而易举的事的号称男人的人。
夕阳之下,宁静祥和的街道上,一个满身臭汗气喘吁吁的老大爷坐在垃圾堆里,他的身边是一辆翻到在地的铁皮四轮车,旁边人行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人缓步,甚至没有人愿意多看一眼多呆一分钟,躲瘟疫般绕着老大爷走过。
人之本性在这一刻显露无遗,这是多么讽刺的场面。
“老大爷,我来。”
韩旭快步跑了过去。
在这一刻,他想到了他的奶奶,那个当保洁员的奶奶,是不是每天也这么艰辛?是不是当垃圾车翻到在地上时也绝望的坐在垃圾堆旁,忍受着路人的白眼?他的心中顿时心酸无比,想都没有想,就跑过去帮助眼前的老大爷。
老大爷见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年走过来帮自己扶车,连忙挥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等下我自己来,可别弄脏你的衣服。”
“老大爷,没关系,衣服脏了可以洗,可心脏了,一辈子都洗不掉。”
老大爷听了韩旭的这句话,豪爽的大笑起来,说道:“好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娃子,世人一辈子琢磨不透的东西,你一句话就道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呀。”
“老大爷过奖了,我只是信口胡说而已。”
韩旭走到翻到的四轮铁皮车旁,直接一手抓住车沿,另一只手抓住铁皮子车底,微微发力,直接将车身加上里面的垃圾重达三百多斤的铁皮四轮车生生翻转过来,重新摆正,看得一旁的老大爷咂舌不已。
“少年娃儿,你力气真大。”老大爷伸出大拇指,笑呵呵的不住夸赞韩旭。
韩旭拿起四轮车上的铲子,铲了一铁镐垃圾抛入车厢子内,一股熏人的臭味顿时弥漫开来,他却浑然不觉,对着老大爷笑道:“老大爷,你这样夸我没用,我可不吃这套,心里正琢磨着帮你把垃圾铲到车上去,怎么说也要到天黑,到时候赖在老大爷家吃晚饭,可别心痛啊。”
“哈哈……小伙子够爽快,我喜欢,今晚去我家吃饭,到时候你想走都没门……”
夕阳越落越下,只剩下半边娇羞的红脸,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老一少,手中都握着一把铁镐,不顾熏人作呕的臭味,不顾行人鄙夷的目光,铲着垃圾,大声欢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