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全班同学都把目光落在韩旭的书包里,出乎大家的意料,里面除了书本、文具之外,什么也没有。倒是凯子书包里面掉出来一大堆诸如武侠小说、漫画书此类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大家纳闷不已。这小子平时不怎么爱看书,整天贪玩,可是学习成绩却名列前茅,真是一朵奇葩。
有嫌疑的同学的同桌纷纷仔细检查他们的书本、课桌。韩旭一直暗地里观察吴悠和他书包里面的东西,里面除了书,还是书,并没有发现什么。这个结果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啊,老师……”
一声轻呼骤然响起,唰的一下,全班同学的目光全部瞥向声音所发之处。只见正在检查夏桔梗书包的李雨菲满脸错愕,手里多了一叠钞票,有百元大钞,也有零散小钱。却是刚刚从夏桔梗书本里面翻出来的。
“啊,老师,这是丢了的班费,里面有三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还有一些十块的。”贺娟指着李雨菲手中的钞票大声道。
韩旭眉头一拧,手攒成拳,心渐渐沉了下去。
班上同学都不由自主的轻咦一声,好奇的目光全部射向旁边的夏桔梗。打死他们都不相信,这样的一个女孩竟然是小偷。可事实胜于雄辩,铁证面前,不相信,也得相信。
面对着全班同学异样的目光,夏桔梗脸色煞白,清丽的身躯微颤一下,抬起头,大大的眸子闪过一丝惊惶,然后被坚定所遮掩,刚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抿着红润的嘴唇一言不发。她知道,不管自己如何辩驳,在一张张从她书本里面搜出的扎人眼的班费面前,都显得非常的苍白无力。
可她就是她,尽管惊惶无措,尽管孑然无依,可表面上依旧清冷镇静,心里始终在默念,夏桔梗,你不能慌;你,不能慌!
这个最不可能是小偷的人成了小偷,老罗简直不可置信,他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不管夏桔梗是不是小偷,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将会有多大,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孩会在同学们的鄙夷目光下堕落下去,成绩一落千丈是小事,更加严重的是这件事将成为女孩一生的污点,不可磨灭的疮疤。
老罗心里有些后悔为了五百块钱班费这么大动干戈,引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望着同学们对夏桔梗讥笑的目光,更加头痛,事情不能继续朝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下去。
重重咳嗽一声,老罗把班上同学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淡淡的道:“同学们看书吧,这件事情,严禁外传。”
接着转过头,故意把语气放的轻缓些,道:“夏桔梗,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在同学们各式各样的目光下,有惋惜,有嘲笑,有鄙夷。夏桔梗心里彷徨无依,绝美的脸上带着漠然,点点头,离开桌位。
“老师,我有话说。”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噤若寒蝉的教室突然响起,夏桔梗一愣,转过头,下一刻,韩旭那张瘦削的脸庞印在她的眸子中,从窗外倾泻进来的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身上,若隐若现的光斑在他白色衬衣上晃动,如同大海般深邃自信的眼睛让人心安,不算宽阔的肩膀有着一股催人依靠的魔力。
夏桔梗仿佛无依无靠的心一下子就有了着落,可还是担心韩旭为了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忍不住蹙了蹙眉,心里紧张极了,比刚才从她书包里面搜出班费的那一刹那还有紧张,轻轻的道:“你……干嘛?”
韩旭望着眼前兀自坚强的女孩,心里怜意一片,哪怕有再大的屈辱挫折,他也要一肩扛下,绝不愿让这个女孩受哪怕半分的委屈。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心安的微笑:“别担心,没事的。”
这一句没事的,是不是告诉自己,就算全世界都不相信自己,至少眼前的少年,他会是你的信徒。夏桔梗静静的凝视着韩旭,再没有开口。
老罗目光扫了过来,停在韩旭身上,点点头道:“你说。”
韩旭迎上老罗的目光,无视全班同学讶异的眼神,笑了笑,一字一句说:“钱是我偷的,刚才老师说要检查书包,我偷偷把钱塞入夏桔梗书包里面。”
全班哗然。凯子错愕一下,伸手拉了一把韩旭,很轻的声音从喉咙发出来,咬牙切齿道:“你疯了。”
老罗目光转冷,从镜片里面迸发而出的寒光震得教室静若寒蝉,最后点点头,严肃道:“你出来。”
韩旭说他偷偷地把班费塞入自己书包里面,夏桔梗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因为自己走进教室之后,书包从未离身。唯一解释的通的理由是他故意这么说的。为了不让自己受委屈,甘心背上小偷的恶名,从此以后在学校里颜面扫地,名声狼藉,被所有的同学瞧不起,这样真的值吗?这真是个天大的大傻瓜。
夏桔梗鼻子酸酸的,坚强的她,第一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的冲动。
“哭鼻子就变丑八怪了,我没事的,说不定老罗心情好,还会请我喝茶呢。”
韩旭越过夏桔梗,在她身侧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轻轻的说了句。然后双手插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径直走出教室。
夏桔梗扑哧一笑,脸蛋红红的,眸子倒映着走出教室的韩旭的身影,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暗嗔了下,心里却流淌着丝丝甜意,又有些为他担忧,红着脸,在全班同学的目光下,回到自己的桌位。
韩旭走进办公室,老罗已经坐在办公椅上好整以暇的等他了,硬着头皮走过去,喊了句罗老师。
老罗点点头,道:“干嘛要说谎?”
韩旭心里一惊,继续装傻道:“什么说谎?钱确实是我偷的。”
老罗恨不得当头给他一爆粟,一不留神爆了粗口:“臭小子,你以为我有这么蠢吗?哪有自己承认偷钱的。”
老罗倒是看得清事实情况,既然他认定自己没有偷钱,韩旭想承认自己是小偷也不成了,讨好笑道:“我这还不是为了班集体团结,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别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老罗冷哼一声:“老实交代,你和夏桔梗是不是……”后面的话,老罗也不好当着学生的面说得太过明显,但是话中之意已经说的清清楚楚了。
韩旭当然是矢口否认,道:“没有,我和她只是好朋友。”
老罗苦口婆心道:“最好是这样,你们现在还年轻,学习为重,至于那些事情,到了大学有的是机会。”
接着又道:“今天班上盗窃的事情,我不会去学校教务处通报,偷钱的同学也不用找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但是这件事情毕竟得有人承担责任,既然你揽下来了,我希望你不要被班上同学无意的中伤影响学习情绪,过段时间大家就会忘记的。”
让韩旭承担责任,老罗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假如真的揪出真正偷钱的同学,必定会对同学心里产生严重打击,他不希望因为一件小事再害一个学生的一生。可现在既然韩旭自己承认是小偷,他也只好顺水推舟,装糊涂把这件事情揭过。
“没事,我这人脸皮特厚。”韩旭笑了笑:“老师,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老罗还真发现自己拿这小子没有办法了,瞪了他一眼,严肃道:“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不做出点处罚怎么堵住大家的嘴?今天下午剩下的三节课,你给我站在走廊上叠书本。”
韩旭发现自己重生以来,越来越贫嘴了,故意哭丧着脸,道:“老师,没必要这么狠吧?在这儿也成啊,教室外面有点丢人。”
老罗心里哭笑不得,哼了一声道:“你刚才不是说自己你脸皮特厚吗?还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
韩旭无语,老老实实回到教室,拿了一叠厚厚的书本,笔直的站在走廊墙根上,所谓的叠书本就是双臂垂直向上,把书高居半空站在原地不许动。这个办法是老师用来体罚那些不听话的学生常用的杀招,极度摧残学生的幼小心灵,可老师美其名曰,锻炼学生的忍耐力,意志力。
第一节课下课铃响,同学们全都涌出教室,站在走廊上对叠着书本的韩旭指指点点,嘻哈嘲笑,大有一种进动物园看猴的味道。其中尤以跟张瑞鑫,王子睿几人玩的好的一伙人为甚,声音中满是嘲讽讥笑,倒是陈初不敢表现的太过分,他是打心眼里怕了韩旭。
韩旭完全无视这群家伙,假如真的要和他们置气,还不得把他们一个个打的爹妈见了都要带着老花眼镜找半天。咱心胸广阔,放你们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一马。
韩旭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话语吓了一跳,琢磨着自己最近怎么越来越贫嘴了,自己还是原来那个冷酷无情的天堂会特级杀手吗?嗯,只能归咎于安逸的生活就像是糖衣炮弹,不仅腐蚀了嘴,还腐蚀了心。
第二节课上课铃响,同学收回停留在韩旭身上的目光走进教室,凯子这猥琐男大摇大摆的走到韩旭面前,摸着尖尖的下巴,笑得非常的无耻****,故作老成的摇晃着他那方形脑袋,长叹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呀。“
韩旭伸腿朝凯子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踹去,直接把凯子四仰八叉揣进教室,笑骂道:“让你小子给我装蒜。”引起教室一阵轰笑。
上课期间,教室里面传出老师孜孜不倦的教导声,韩旭举着一大叠书本百无聊赖的站在墙角跟上,心里暗忖这老罗还真是狠心,就算要装模作样搞点体罚,难道就不能轻点吗,一开口就是一下午,人不累死也会憋死。
“哇,这里怎么有只猴……哈哈。”
一道悦耳的女孩声音传来,韩旭听得挺耳熟,抬头望去,就看见凌薇这丫头走过来,两道极好看的黛眉弯成弧形,白净的脸蛋上满是嬉笑,她的身后,还跟着刘小川和凌浩两人。
韩旭顿时脸垮了下去,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自己受体罚的时候来一中,还不得给凌薇这丫头嘲笑死,这回算是糗大了。
凌薇走到韩旭身前,大大的美眸笑意盈盈的盯着韩旭的脸,小巧精致的嘴巴还不停的发出滋滋感叹声。最后摇晃着可爱的脑袋拍了拍韩旭的肩膀,笑道:“这只猴不错不错,给我来两个后空翻怎么样?”
韩旭为止气结,道:“丫头,别一来就这么磕碜哥们行不?太伤心了。”
“切!老实交代,你这臭小子又做了什么没人性的坏事?”凌薇恶狠狠的逼问道。
韩旭苦笑,也没想隐瞒,道:“我成小偷了。”
凌薇瞪大双眼,滋滋笑道:“小偷?你不会又是偷了那个纯洁善良小女孩的心吧?”
韩旭心里暗忖,我倒是想啊,可那个纯洁善良的小女孩会被我这种人人鄙夷的小偷偷心,哭笑不得的摇头,把事情跟凌薇,刘小川,凌浩三人解释一遍。自然他不会说夏桔梗的事,不管在任何人面前,他不会诋毁夏桔梗,也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听完韩旭的解释,凌薇嬉笑着点头,道:“小伙子,下次偷钱的时候记得叫上我,我帮你把风,咱俩一九分赃,你一我九,公平吧。”
韩旭那还能真把凌薇这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丫头的话当真,笑道:“还有下次,下次干脆你来帮我叠书本得了。”
“行。”凌薇拍拍胸脯,微微隆起的蓓蕾轻轻摇晃。
韩旭好奇笑道:“诶,小川,你们来一中干嘛?不用上课吗?就算是想我了,也用不着逃课吧,我会过意不去的。”
凌薇大大的眼睛盯着韩旭,摇头笑道:“真看不出来,个把月没见,你小子变得油嘴滑舌了。”
韩旭愕然,看来不止是自己有这种感觉啊。
刘小川笑道:“是来看你啊,不过我们还要去见梓恺,等下有时间再聊。”
韩旭心里苦笑,这三个家伙是来见顾梓恺,顺便看我吧。一中所谓四大天王中,他唯一有好感的就是顾梓恺,当下也不以为意,点点头,笑道:“你们去找他吧,他是高二学生,在教二。”
送走凌薇三人,韩旭又百无聊赖起来,一个人站在墙根下发呆。
下课铃响,上课铃响,时间匆匆的过去,对韩旭来说,并无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耳边总会有一群好奇的苍蝇嗡嗡的交换不停。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冷眼看笑话的人。
下课期间,李雨菲和李楚楚一对闺蜜一起去上厕所,李楚楚在李雨菲的耳朵旁轻声嬉笑说:“雨菲,要不要过去?就算是小偷,也是个敢作敢当,有情有义的小偷嘛,站在墙根下的模样很有型哦……哈哈。”
李雨菲瞥了眼站在墙根下的少年,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显然是对韩旭做小偷的行径感到非常的失望,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在韩旭面前停了一下,问了句:“你没事吧?”
李雨菲的神情全部没有逃过韩旭的眼睛,不过想想这也正常的很,那个女孩子不会鄙夷当小偷的人,像李雨菲这种学校里面的天之娇女更为甚,她的身边永远是温文尔雅,帅气阳光,家庭条件优异到无可复加的风云人物,诸如王子睿之流。而他,只不过是乌鸦巷棚户区乞丐街爬滚的穷小子罢了。
“我很好啊,这样刚好可以锻炼锻炼身体。”韩旭双臂高居一大叠书本的动作着实滑稽,但是脸上的笑容很淡然,淡然到好像跟李雨菲是陌路行人之间突然的交谈,让她心中绞痛一阵。
李雨菲对韩旭轻轻一笑,然后和李楚楚离开。
望着李雨菲倩丽的身影,韩旭心下恻然,不知道夏桔梗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小偷?而且把班费故意塞到她的书包里冤枉她?假如这样的话,他在夏桔梗心中稍有的好感会消弭殆尽,甚至于再也不理睬自己,从此形同陌路,
想到这里,韩旭心里顿时踟躇难安,心乱如麻,第四节自习课的铃声响起他也恍若未觉,望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嘴角发苦,可尽管心中忐忑,却决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就算是为了夏桔梗不受委屈而让她产生误会,甚至是与自己绝交。有些无法倾吐的苦,就让自己一个人承担吧。
回忆起前世为了夏桔梗尝尽了相思之苦,想起重生以来和夏桔梗之间的点点滴滴,前生今世,历历在目。韩旭的心宛若刀割,痛苦难言。
人的命运,真的是变幻莫测,不能自主。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一件细微的小事却可能轻轻松松的让你苦心经营、得来不易的感情付诸东流。
难道,即使是重生,自己也注定和夏桔梗无缘吗?
韩旭正在思忖万千,教室大门突兀的晃荡一声打开来,韩旭下意识的将目光投了过去,一个明洁无暇的女孩从里面走了出来,午后温润的阳光倾泻在她绝美的脸庞上,透出微微的嫣红,秋风轻轻的拂起她额前乌黑亮泽的秀发,动人心魄,天蓝色的长袖全棉格子衫穿在身上,就是韩旭心目中那纯澈到不含一丝渣滓的桔梗花……
韩旭微微咧开嘴,呆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