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牧辰钟卯时四响刚响起第一声封少言就翻身爬起,来到院中草草的洗漱之后开始了晨练,昨日是因为前一天从铁桐林赶回太晚,所以才睡至辰时,平日都是卯时起床晨练。
一套拳脚循环往复打了一个半时辰,待得收功而立天色已经大亮,旭日初升已近辰时。
回到屋中,母亲一刻前出门前·往菜地了,桌上已摆好米粥和鸡蛋。
用过早饭回到自己房中,犹豫了一番,还是把木箱内的玉瓶和两个木盒连带空的那个玉瓶一起装进布囊,起身出了门往城南走去。
这四年来,封少言能顺利将《蜕凡诀》练至六层,还有诸多学识在胸,皆是因为当初四处寻求修行资源时遇上的一位怪人,否则这四年下来不说修炼,单就是生计都成问题。
当年那出变故之后,因为身份的缘故,周边之人多少清楚一些其中隐情,就算一时不知,真的接触了也会被知情人点明。
所以封少言母子二人根本没人敢用,母子二人根本就寻不到能维持生计的路子,母亲单薄的积蓄很快就消磨殆尽,当时近乎走投无路的封少言存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思找到了这位怪人。
在他的指点下有了份还算可观的财路,这些年修炼的资源也大都是这位怪人提供。所以封少言对这位怪人心理很是矛盾,感恩他的帮助,但是又警惕怪人另有企图。
本来称呼对自己有恩之人为怪人很是不敬,哪怕只是自己心里的称呼。
但是此人确实处处透着古怪。明明就是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却一眼能看出自己练的是封家宝贵至极的《蜕凡诀》。
看他老朽的身骨肯定也没修炼过,但却对《蜕凡诀》各种修炼关窍耳熟能详,而且听其谈吐,学识渊广,似乎没有他不懂的。
再就是,住着一落破小院,但随便出手都是寻常人都没法触及的各种珍稀药材,丹丸,除了回答修炼和行事的疑惑,其他都闭口不谈。
按理,此人对封少言有传道授惑之实,称之为师也不为过,却坚持不肯让封少言拜他为师,所以一直以来封少言都称之为先生,具体姓什名谁都不可知。
一开始封少言甚至怀疑过此人要么是父亲安排的,要么就是一隐士高人,但是相处日久又都否定了,此人确实是一普通老朽,过往不可查,但居在铁木城也有十余年,从不与人接触,甚是古怪。
说他是高人吧,之前的年岁不知道,但就这相处的三年多以来,此人衰老的速度甚至快过常人,第一次见时看着五十许,上月见时其形容说是年近七十怕也没人怀疑。
心中想着,脚下不停,约莫一刻半钟(二十来分钟),封少言来到了城南一处僻静的小院外,此处就是那位怪异先生的住所了。
在院门外稍作停顿,取下布囊面现些许犹豫之色,但并未多想,随即推开简陋的院门走了进去。
院内有一片空地,空地一侧有张石桌,两墩石凳,旁边放有一张木制躺椅,除此之外就是些看似杂乱无章大小不一的石块。
整个院落看起来与躺在木椅上老人一般,毫无生气。
封少言快步走到老人边上,布囊往石桌上一放,熟练的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往一边搁置的茶盏里添上水,恭敬的递给了躺在木椅上闭目假寝的老人,口中说到“先生,用茶。”
老人一身素白长衫,形容枯槁,银发银须稀疏,望之怕是有七十往上了。
听得耳畔传来的声响,老人缓缓睁眼,浑浊暗沉的双眸慢慢恢复少许神光,定睛看了看立在身旁的少年,又看了看石桌上的布囊,慢慢从椅上支起身子,端过茶盏抿了一口,一言不发转身往屋子走去。
封少言也不以为意,把木椅挪至墙角,然后拿起布囊跟着老人进了屋。
老人的住所甚是简单,一进三间,中间是一小厅,小厅左侧是居室,右侧是厨房。
封少言进到厅内之时,老人正坐在厅内唯一的一把座椅上慢慢的喝着茶水。
见得封少言进来,老人放下手中茶盏,把手一伸。
封少言连忙将布囊解开,递上。
老人拿过布囊,看着其内的两个木盒两个玉瓶,径直拿起装着养灵丹的瓶子,拔了瓶塞凑鼻一闻,然后带着一丝了然的神色塞上放回布囊,然后定睛看着封少言。
“先生,承先生多年看顾教导,无以为报,偶得三粒养灵丹,愿赠予先生,聊表谢意。”封少言见状,拱手躬身言辞诚恳的说到。
老人没有接话,也没再看两个木盒内是何物,拿起空瓶问到“提前十天用完了,可是到了六层?“
看到封少言点头,老人眼中似有亮光一闪,拿起空瓶起身慢慢走进了左侧居室,不知是不是错觉,封少言觉得此时的老先生似乎脚步都快了些。
片刻后老人手上拿着两个同样的玉瓶走出。
见得是两瓶,封少言心中一愣,老人以前都是一次给一瓶,一瓶三十粒,六日一粒,一瓶半年,迄今为之一共给了七瓶。
这丹丸虽没被老人告知名号,但封少言用了这么许多,很清楚的知道要比以前在封家用的药材效果要好很多,可想而知也会珍贵许多。心中虽然想着,却没开口询问。
老人将两瓶丹丸往布囊一放,眼神示意封少言拿走。
封少言随即走上前去,拿上两瓶丹药正要行礼,却听得老人说“都拿走”
闻言一愣,正要开口,见老人抬手一摆,说到“休要多言,我身子日渐不行,不想多说,让你拿你就拿,不要觉得欠我什么,我自有安排。”
封少言听得此话,有些沉默,立在老人身前,认真的看向老人。
老人低头喝了一口茶,也有些沉默,神情似有些唏嘘,随即自嘲一笑,对着院内一指“把茶端进来,再搬个凳子坐到跟前,我这身子朽得厉害,怕是要说得慢些。”
封少言听得此话,嘴巴张的老大,半响没回过神,这三年多来,他可从没能坐着陪老人说过话啊,今天的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老人见状,眉头一皱,轻喝到“快去,往日不是问东问西总想追根寻底吗?”
封少言浑身一颤,立马飞奔到院内,一手拧着茶壶,一手提着石凳,几步跨进屋内,轻轻把石凳往老人跟前一放,麻利的给茶盏内倒好茶,乖巧的坐在老人跟前,耳朵竖直,生怕漏下什么。
他有预感,自己好奇这些年的答案,今天要揭晓了。
老人端起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眼神深邃迷离,似是在回忆。
良久,就在少年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老人开口说到“我之来历我暂时不会告诉你,对于现在的你知道那些往事也是无用。”
一句话就让封少言的期许落空大半。一脸期待化为沮丧。
老人并未在意少年的神色变幻,径直说到:“这些年你询问了我很多次,这《蜕凡诀》到底是什么功法,修炼最最后到底有什么神奇作用,我今天就给你仔细讲讲,免得日后你因见知障误入歧途。”
听得这话,封少言沮丧尽去,凝神倾听。
老人没有继续讲述,而是侧身问封少言“你相信这个世上有神仙吗?”
封少言被老人问得一愣,点了点头“信,以前在封家听到族人谈过几次,说大汉是被神仙庇护的国家,连年风调雨顺,人丁兴旺皆是因为仙人庇护,我二伯还说在年青的时候在国都见过仙人下凡。”
老人闻言嘿嘿一笑,说到“那可不是神仙,这一界可没有真正的仙人,成仙的修士早就飞升到上界去了。你二伯见到的十有八九是这大汉依附的玄天宗门下的修士。”
抬头阻止了张嘴欲言的少年,老人抿了口茶继续说
“我没问你不要发问,该告诉你的我今天都会告诉你,不该告诉你的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世上是有神仙的,诸天万界无数岁月下来,成神做仙的还不在少数。但在你所在的这一界,底蕴还浅,容不下仙人驻留,却是没有真仙的,有也飞升了。
不过在凡夫俗子眼中,修炼有成的修士确实与神仙无异。你们封家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部《蜕凡诀》视为珍宝,也是存了有朝一日有人修炼有成,脱了凡俗。
想法虽好,但按部就班的话少不得还要百十年积累才有可能有人蜕凡为灵,最后也是长生路上一堆白骨。”
听得老人言语,封少言发现自己疑惑更多了,但又不敢再问,只能竖起耳朵继续听。
“如果当年你没遇上我,我没看中你,哪怕你依然留在封家,有着封家供养,那你修习至今怕是会卡在四层圆满,蹉跎岁月。
三十岁能修到六层,穷尽一生只能七层一转,这还是你这娃娃天资尚可。
而且你封家长辈肯定会在你修《蜕凡诀》进境缓慢时让你开始修炼武道,借助武者后天内力与《蜕凡诀》气血相辅相成。
这样按你的天资成为凡俗一代宗师倒是轻松的很,但是从此仙路断绝,百十年后世间一黄土。”
老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轻蔑不屑,封少言听得也是心绪不稳,其中深意不及细想,摒除杂念继续听老人讲述。
“这些年你能坚持不懈专一苦修这《蜕凡诀》也算坚毅,能在这俗世之中以这年岁修成完整的第六层也代表你有很大可能跨出那一步,这功法说神奇算是神奇,蜕凡化灵,宝贵就谈不上,对修士无用。”
封少言再也没能忍住,开口问到“先生,到底什么是修士。”
老人听得此问,目光有些迷离“修士,修士,与天地同,与万物生,去伪存真,修的是自己,修的是长生久视,修的是万劫不灭。呵呵,说到底,就是一群求长生的逆行者。”
看着封少言呆滞的神情,轻咳一声继续说到“凡人,就算再强大依旧是凡人,哪怕那些修炼有成的武道宗师,只要没有化凡为灵,寿不过一百二,终归是一堆黄土。
所谓修士只是所有修炼求长生的修炼者的统称,单论寿元,哪怕是刚入门的修士就不止三百,修为高深者寿元也是更为悠长,对修士而言,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光不是空想,而是看得见的目标而已,修士历经三六九劫就能化灵成仙。
当然成仙对你太过久远,这《蜕凡诀》就是凡人化凡为灵的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