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上没有正常人,裂谷之下没有活人。
愈是往下走,天然的压力便愈强大,像是背负着一块巨岩在行走,即便是丹元境武者到了这儿都会举步维艰。
林辰和高武有紫阳楼登楼的经验,面对这种压力并不算吃力,倒是阿九显得游刃有余,让人很是吃惊。
按梅老的说法,这个不苟言笑的大个子,压根连武者都不是,体内没有任何元力,却力大无比,脚底下的这条阶梯,就是这家伙一日一日慢慢在崖壁上硬生生凿出来的。
阿九的彪悍不言而喻。
走了有半个时辰后,阿九将梅老扛坐在了肩上。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稳健,走过的地方沿途亮起了火把,视线延伸到尽头却迟迟见不到底部。
般若大裂谷像是被仙人从天上劈了一刀,深不可测,根本不知道有多深。
下行千丈,复而转向壁内,这儿居然存在一座天然的石窟,被开凿成了洞府,石桌石椅石床一应俱全,里头囤积着不少怪异花草,皆是阿九在崖壁采集得来,是梅老炼药的原料。
“这处天然绝境,需要扫除毒瘴之气才会显露,上有裂谷威压,下是无底深渊,没有人带路,天皇老子都找不到。”
梅老让林辰坐到了一处石椅上。
她看着林辰狰狞的伤势,啧啧称奇:“好犀利的血元,好暴戾的术法,姥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竟然将你的肉身和丹田硬生生分开了。”
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担忧和唏嘘,而是带着几分欣赏、几分赞许,似乎更认同对方的强大手段一般。
有些吃痛的林辰也没有理会她的调侃,正襟危坐,以《玄天百战诀》调理全身气息,将周身本源的力量涌向伤处。
一点点的修复着自己的肉身。
同样是受了伤的高武,跟林辰比起来就要幸运多了。
他服下丹药后,静心凝神,很快便缓解了过来。
再看林辰,身上宝光炽盛,周开阳残留下的元术威能,已经渐渐消除,连躯体上那些细小伤口都差不多闭合了起来。
当前,只剩下胸口一个大窟窿,还有破碎的元丹,没能恢复原状。
“绝对的致命伤啊,换做一个血元境,只怕都死了好几次了,你能活下来简直堪称奇迹。”梅老查看了一阵后,手掌抚摸上林辰的丹田位置。
几个时辰的自我修复,让林辰的肉身看起来恢复差不多了,但梅老很笃定,真正伤及根本的,绝不是这点皮肉伤。
周开阳的倾力一击,含怒而发,角度刁钻,找到了林辰破绽,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倚仗。
这是那些老谋之辈才能做到,借助了无数厮杀得来的经验。
毕竟,林辰的修为跟他相比,差距太大了。
林辰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头那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这无疑是自己崛起以来,最失败的一次交锋。
不过对手是血元境最顶尖的一批高手,这伤受得也不算冤枉。
此刻在他体内,有两股气机相互缭绕,地火融金煞和天罡噬炎煞各自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元煞与元罡一个达到九品,一个也有七品,一同撑起那枚伪丹。
之前千辛万苦积累下海量元力也没有散溢,全部都被封藏在了经脉之中。
这么一来,林辰只要修复元丹,修为便能恢复。
但这也算是一把双刃剑了。
在修复之前,他基本上与一个废人无异,太弱小了,连高武、阿九都打不过。
如果梅老打算在这时候要他的命,林辰还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认栽。
但双方有着相同的敌人,梅老显然也舍不得这把锋利的刀子就此断折。
她站在林辰跟前,眼珠子转悠个不停,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观摩了半晌后,突然开口:“小子,看你的修炼手段不像是一般武者,似乎掌握有什么高明技巧,但……你可知道,或许你做错了。”
林辰一怔:“此话怎讲?我什么地方出现问题了?”
摇摇头的梅老,眼中闪过一丝睿智,她伸手指了指天。
“你没问题,你的功法武技也没有问题,只是,在这个世道之下,不需要那么高深莫测的东西,治愈你伤势之物,远比你想的要简单许多,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在绕弯路?”
她不知道林辰怎么会那么强大,也不清楚对方的玄奥功法从何而来。
但一开始她就看了出来,林辰做了一些无用功。
有些东西,根本毫无必要。
林辰眉头暗皱,仔细琢磨着梅老的话。
灵犀所至,功法的运转自然而然开始发生了变化。
《玄天百战诀》绝非一成不变的东西,乃是林辰自己创造而出,而今既然知道了原因,便可以慢慢往遵循苍天大陆规则的方向去做出改变。
果不其然,经历数十次调整之后,林辰重新找到了一条符合自己的路线,简单粗暴,犹如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眼前豁然开朗。
方才梅老寥寥几句话,就点出了林辰从一开始就犯下的错误。
他高看了苍天大陆。
将苍天大陆视作同等的高级世界去看待,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法则其实很初级。
诸多精妙术法运用在功法之中,看似锦上添花,实则多此一举,反而成了损耗。
林辰开始回想,先前自己曾经遭遇过的那些血元境高手,心里将这些人动手时的那一幕,重新过一遍。
有着念力之助,做到这一点并不是太难的事。
“原来如此……”
双手交叠的林辰神色肃穆,开始融百家之所长,将《玄天百战诀》揉练成更加适合苍天大陆的功法。
倘若将世界的复杂程度,划分出十个级别的话,玄天域所在的位面至少已有八九,而苍天大陆,可能是第一层次或者勉强达到了第二个层次,依旧处在原始程度。
从苍天大陆武者,连肉身修炼体系都没有,就可见一斑了。
大道使然,规则使然。
所有人都是镜花水月里苦苦挣扎的蝼蚁,倘若要成为巨象,也得先迈出这个局限才行,不然,还不如按照最本源最原始的手段来的直接有效。
“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小子脑瓜子转得这么快,马上就改变了套路……”
梅老脸上终于露出惊讶之色。
林辰的转变,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武者,恰恰相反,他显得过于老谋深算。
跳出了一个坑之后,马上开始取长补短,转变得很快,在融百家之所长,不断强化自己的修炼手段。
宝鼎碎了,但林辰心中的鼎没有碎。
此时此刻的他,领悟了一个道理,正在进行一次巨大的尝试。
在修为回到昔日巅峰之前,林辰决定,必须去触碰这些世界中最原始的修炼手段,寻找大道的奥秘!
那就是……
大道至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