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三岁时被周家收养,一晃二十多年,当年的弃儿如今也已经大学毕业。
周易大学专业是汉语言文学,当初填报志愿之时,周父周凌峰和周母于烟极力反对,周易以省理科状元的身份报考了文科专业,无论是周家一家人还是其同学皆不解。
大学毕业后的周易做出的决定依然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利用大学期间兼职翻译古籍得到的资金在喧闹的繁华街道盘下一个商铺,周家人本以为他是要经商,令人咋舌的是周易竟然在商铺贩卖古籍翻本、古物仿品,周易的商铺与整条街道格格不入。
不过若有内行人就会发现这些古籍虽是翻本,却不乏有存世孤本,而精巧的古物仿品,虽然看上去是仿古摆件,实则在这些摆件上能看到某些保密管理文物的影子。
周易以养父母单字命名商铺,称其为“凌烟阁”,在未央街其他商铺的称托下,凌烟阁显得过于另类。开业初期,还有不少人抱着新奇的态进店,当得知店内商铺的价格之后鲜有人光顾。与未央街上其他商铺的门庭若市相比,凌烟阁称之为门可罗雀毫不为过。这也让周家人忧心不已,按这情形发展下去,周易的资金要不了多久就不足以支撑凌烟阁的运转。
某个寂静的傍晚,当然寂静仅仅是对于周易而言,未央街的主格律依旧是喧闹不已。日落西沉,晚霞染透天际,西边的月牙儿悄悄露头,晚风吹过,这让人沉醉的美景配上凌烟阁的古韵,显得尤为不凡。已是许久没有生意的凌烟阁终于迎来客人,为首的是一老态龙钟的老者,其身后跟着一中年男子。
“您好,老先生,我这些都是古籍翻本以及一些古董仿品摆件,您看看相中了什么”,见老者打量着一本古籍若有所思,周易便轻声解释道。
“老板,似乎你这本《周书》与市面流通版的有所不同,《周书》记载太祖文皇帝宇文氏,出自炎帝神农氏,为黄帝所灭,子孙遁居朔野。而你这本《周书》记载的却有些出入。”老者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先生,当年炎帝与黄帝阪泉之战后,炎帝虽败,但是并未祸及子孙,炎帝部落与黄帝部落逐渐融合,在春秋时期形成了华族,后来汉朝强盛,所以在汉之后又称为汉族。这本《周书》是我考究各种史料之后修订过的,并非官方版本,所以有些不同,而且我在首页有注明。”周易缓缓解释道。
语罢,老者身后的中年男子颇为不屑,讥笑道“你一个年轻人,我不知哪来的自信否定正史,太史公用一生捍卫史学家的尊严,你却张口就言史书不可信,难道你穿越回去看过历史了?真是笑话,你与那些网络上发表野史正确论的哗众取宠之辈同为一丘之貉,我看你这屋子都是假货,什么有据可考,不过是堂而皇之的为这些假货吸引他人目光罢了。”
见周易不语,中年男子似得理不饶人一般,“云山苍苍,江水泱泱,我华夏五千年文明,如今你们这群蝇头苟利之辈,为一己之私,将历史篡改的面目全非,如何对得起老祖宗。”
“吴泊,我同你说过,控制你的脾气”,老者虽然训斥中年男子,但似乎没有责怪之意,“请问老板从哪本古籍中得知,黄帝虽然说我华夏文明的起源,但是不可否认,按照史书记载,轩辕黄帝无论是战败蚩尤还是炎帝,都并未收容其部落。”
面对中年人的斥责,周易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依旧淡然自若。“首先,我并未否定史书所言,我只是将我所了解到的放进书中,且未发表任何言论说我所了解的东西就是真真实实的历史。其次,历史是智者见智,古人说是非功过皆由后世评说,我在我的商铺发表我自己的言论与见解,并未将其作为史料大肆宣扬,你甚至可以把它当做文学作品,无论正确与否,我想并没有任何亵渎或者不尊重历史的意味在里面!”
“我在史料中了解到,上古年间,天灾并起,洪水滔天,支撑天地的四极崩裂,再加上蚩尤带来的杀戮,炎帝与黄帝合作共同抵抗灾难,二人相约以武定乾坤,所以有了后来的炎帝黄帝之战,黄帝胜出之后,炎黄两部族便融合成了我们口中的炎黄部落。当然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个由民族信仰所衍生的带有神话色彩的历史故事。”
“小子,把神话故事当做历史,也只有你做的出来”,仿佛是被周易气乐了,中年男子笑了起来。“爹,我们走吧,也是虚有其表的一间店,并没什么特殊。”二人是被凌烟阁的古韵所吸引。
周易一手附背而立,一手水平朝前,未有愠色。“二位,凌烟阁并非国家博物馆,所收录的书籍、古物也并非历史原本,皆是明明白白标注过的仿品,而我所言也只是我所了解到的,不敢让两位尽信之。”
见周易自始自终未有任何怒色,老者颇有些意外,当代年轻人很少有心性如此沉稳之人。虽然对周易的表现有些吃惊,但是对于周易所言,老者没有半分相信,权当他是哪里听来的故事。
“老板,吴泊对古代历史一直有所涉猎,见不得有人亵渎历史,所以言语有些偏激,还望老板别放心上。”见周易作出逐客的姿态,老者客套一番之后便带着中年男子离去。
送别二人之后,月牙儿也高高悬挂天边,凌烟阁又恢复到往日的寂静,与未央街上的喧闹相比,凌烟阁仿佛不属于这里。
周易拿起被老者注目许久的《周书》,沉思良久后放下,大概只有周易本人知道,这本异于现存古籍《周书》的书是怎么来的。
四年前,高考结束后的周易,偶然发现藏在家中的木盒,木盒看上去平淡无奇,但是正值七月酷暑,当周易靠近木盒时,却感觉到了凉意沁人。
这让夺得全省头筹的理科状元周易惊奇不已,加之木匣子并未上锁,仅是简单扣上木栓,犹豫一小会儿后周易拭去积累数年的灰尘,轻启木盒。
出乎意料,木盒之中并未像周易所想一般,有什么惊奇之物,映入眼帘的只有一个小物件——木牌。不知是内敛还是如何,就是这样一枚看上去普通到极致,连一点光华都未曾露出的木牌竟然能散发出沁人的凉意。
二次让周易吃惊的是翻过木牌,背面刻有“周易”二字,以小篆雕刻而成,文字与木牌浑然一体。如果木牌上的字是为“周易”而刻,那么是谁的作品,且不说木牌惊人的凉意,单是木牌上的书法造诣绝当世难寻。
当然,周易也想到了另外一点,若木刻表示的是古书《周易》,那又如何?不过周易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小篆出现在战国时期,周文王推演《周易》时尚在夏朝。还是不对,若木刻是后人所刻呢?而且看木刻本身根本无法推断年限,木刻没有玉的圆润,也没有普通木头的质感,与其说木牌到不如说说骨牌。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木牌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自己家中?“周易”二字作何解?甚至想到为何只受过小学教育的周父周母会为自己取名为“周易”。
当周易还在困于这些问题时,原本朴实无华的木牌刹那间变得华丽无比,氤氲之气环绕在周围,光华似匹练直射四周,与影视剧里的宝物如出一辙,动人心魄。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易慌了神,瞬间扔掉手中的木牌,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颠覆了周易十八年来的认知。
脱手之后的木牌,转眼恢了原本的模样,除了“周易”二字显眼,其他并无异样。能考上理科第一,周易的求知欲绝非常人,镇定过后,周易捡起木牌仔细研究起来。
周易心头一惊,木牌正面原本空无一物,现在出现了一幅图,似某种生物。当周易翻过木牌时,更神奇的是原本小篆雕刻而成的繁体“周易”二字竟然变成了简体字。
今日所见,除了惊奇便是好奇,不过周易并非感性之人,无论什么环境下都能保持较为清晰的思路,并没有毛毛躁躁去摆弄木牌。周易意欲将木牌重新封锁在盒内,意外突生,木牌似活过来一般,瞬间从周易体内抽取出一股“气”,因体内“气”不足,周易转眼便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良久之后,周易恢复了意识,发现身体不受控制,自己能看到眼前而一切,却无法自主行动,周易更像是以上帝视角观看一个人的行为,只能看,无法左右结果。
望着不受控的身体来到河边,此时周易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某种“场”之中,这是未被现代科学认知的神秘力量,自己被这种力量带来这里,不过周易无法理解自己现在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是玄学中的“灵魂出窍”还是神游太虚?
与现代河流不同,周易所看到的河水波不兴,如同明镜,水中没有任何生物,甚至水草不见一根,清澈见底。看到水中的倒影时,神游的周易如同见鬼一般吃惊,这比今天发生的一切更让他震惊,水中的倒影,竟与周易一模一样。
此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自己是否被“夺舍”了,自己又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于是周易拼尽全力呐喊,试图让“周易”听见自己的声音,结果是徒劳无功,任周易喊破了喉咙,身体也没有任何察觉。
正当周易快要绝望之时,远处跑来一个女子,没施任何粉黛,螓首娥媚,巧笑倩兮,虽然女子有倾城之资,但是当女子口中喊出“周易”二字时,周易已无心其他,这句话在周易耳中不亚于惊雷,此前无论多心惊,在不知道事情真相时,起码周易还能假装淡定。可如今这个身体也叫周易,周易再难保持从容,这是在否定自己的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