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都城，一男一女身着素衣，男子温文尔雅，女子绝色倾城，二人携手街头漫步，引无数路人注目。
“玉絮你看，已然春天，远山渐绿，柳枝拂堤，花木向阳而生，天边斜阳映照归雁，这世间美极了。”
“可是转眼便会入秋，青山转黄，柳枝垂落，花木衰败，捕雁的人也会赶尽杀绝，世间处处都是遗憾。”
“是啊，人生太多遗憾了，在推演出战乱之后，我本想结束战争，便与你过凡人的生活。三月春盛，烟烟霞霞；六月夏暑，流萤染夏；九月金秋，稻花阡陌；十二月便能携手白头了吧。可是强行推动摇光、天枢之后，我便与宇宙意志相悖，只能化道消散，无**回，我不能再陪你领略世间风繁华，真是遗憾啊。”神游周易发现周易的身体在从下至上逐渐变得虚幻，在慢慢消失。
凡人之间的战争，短兵相接，万人殒命已是悲壮；两国相争，若一国攻城胜之，则屠他国一城，死伤数十万，是为惨绝；若遇天灾，百万生灵凋落，则为天道无常。无论是战争还是天灾，亲人离去，人们虽然痛心，但过后依旧坚强的活在这片土地上，替死去的亲人继续看遍世间繁华。你是神女玉絮，又怎会不如他们呢！”
“凡人皆说神是没有感情的，可是他们不知，神的感情动辄以数万年，所以神最是无情，也最是长情。”
“周易，你觉得这凡间的落日，美吗？”
“你觉得美，那便是美的。”
“可我觉得，落日虽美，但落日过后就是无尽的黑暗。”
此刻暮色渐显，红霞布满天际，天边落单的孤雁继续南飞，没有因为掉队而停止迁徙。
沉思片刻，周易运转法术，东方浮现一轮明亮的圆盘，光亮虽无法与太阳比拟，却足以照亮人间。“它的光亮是太阳衍生的，所以我把他叫做太阴，以后太阳西坠，太阴便从东方浮现，你不喜欢的黑暗也将不复存在。”施完法术之后的周易，下半身已经虚幻起来，满天的星辰与太阴相得益彰，被光照亮的人间，一片欢呼，世人称其为“月亮”。
人间子时，皓月千里，月光倾泻在二人身上。“你看，不用等到冬天，我们便白了头，像不像人间的白头偕老。”周易牵起玉絮的手，柔声细语，又像是低吟。
远方拂晓，一整夜都是周易在说，玉絮倾听，一语不发。此时的周易除了头部，其他全部归于虚空。本该无情的神女，此刻坠入凡尘，两行清泪自双颊滑落。
随着太阳的升起，周易即将彻底消逝，“周易，人世璀璨，纵有万千风情，也无人可说，只有凄凉述与孤坟听。我要你陪我一起尝遍世间绚烂，你若就此离去，我会与世间凡人一般，为你立下衣冠冢，不过离歌就不奏了，免得徒增伤悲。之后我会将自己放逐在永恒无垠的星空之下，无论多少万年，我等你回来，你若不回，我便永堕虚空。”
凡间的二月，正直春寒料峭，神女玉絮像是凡间女子一般掖了掖衣领。
周易手中浮现一枚木牌，让神游周易震惊的是这块木牌就是他神游之前触碰到的，“这块木牌是沧渊族长知晓我要推动摇光二星之后给我的，他让我化道之前交付于你。”周易以为只是一枚刻有“周易”二字的普通木牌，并未深意，仅是给玉絮一个念想。
“玉絮，我们自幼相识，用凡间的话讲就是青梅竹马，最后我们用凡间的方式告别吧。
”周易取出一根笛子，漂浮空中，身着一袭素衣，衣袂随风而飘，眉眼带笑。玉絮默契取出木琴，琴瑟和鸣，余音绕梁，不绝如缕。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轻轻呢喃，周易彻底消逝，归于虚空，自此世间再无周易。
“世间凡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他们不羡慕神有无尽的生命，也不羡慕神可以逍遥天地。蜉蝣朝生暮死，修行之人朝闻道，夕可死，与你看了一夜的月亮，便是一生，世间最大的遗憾已经弥补，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万载岁月亦如梦，月落山河一世倾，下一世，我们再见！”
神游中的周易最后一眼瞥见神女玉絮离去，便再无知觉，昏睡过去。
周易醒来已是两月后，周父告诉周易，当天在家发现昏倒的他，送到医院后医生说生命体征一切正常，脑部神经也没有异常，曾试过除颤等各种方式，依旧没能让周易醒来，医院认为周易可能是受刺激导致昏迷，自己潜意识不愿醒来，与植物人有些相似。直到八月底，周易才恢复清醒。
醒来的周易呆愣半天，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经历了那场大战，对他而言更像是黄粱一梦，只不过这个梦长了许多。若说是梦，那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而且周易离去前给玉絮的牌子正好是致使自己昏迷的那一枚。
若说不是梦，那自己和那个周易又有什么联系，难道自己是他的轮回？若真是如此，自己对他和玉絮之间的的情感除了悲悯和惋惜，并没有感同身受，而且如果自己是那个周易，神女玉絮应该寻到自己。但为何自己与梦中周易长相一模一样，就连同名字也一样。
带着无数疑问，周易忽然有个念头，他学着与上古周易一样结手势，能考上省理科状元，周易的记忆力非同常人，所以那些手势记得非常清晰。毫无意外，周易将所有手势、口诀都照做一遍，结果并无任何异常。
周易有些怀疑，是否真的只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梦？当周父周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周易只答昏迷太久记不清，他不敢将这一切说出来，炎黄始祖竟然不是地球原著居民太过匪夷所思，宇宙是被人创造出来的更加骇人听闻，这一切被人得知后，自己不是被当成神经病送进医院就是被囚禁起来当做研究对象。
由于是省第一名，加上周易的突发情况，教育部门决定保留周易填报志愿的权利，只要周易能醒过来，可以继续填报志愿。也正是这个时候，周易做出了让大家都觉得意外的决定，以理科第一的成绩报了汉语言文学专业。
周易始终觉得那绝不是一个梦那么简单，一定有什么秘密在等着自己解开，他想在古籍中寻找解密的根本，所以他选择了汉语言专业。
在大学周易遇到了一个与神女玉絮长相非常相似的女子，只是比起玉絮少了些出尘，多了分人间的秀丽，气质上也是清幽淡雅。当周易第一次见到她时，失神许久，发觉自己失态，周易问女子是否听过“玉絮”二字，女子以为周易故意搭讪，回了句“没有”便离去。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周易渐渐改变自己在女子心中的印象，并得知女子名为宁芷。某次晚归，途中遇到几个街头流氓，出言调戏宁芷，周易被混混摔倒在地，不知为何，看到混混要对宁芷动手时，周易鬼使神差使用了梦中周易与人打斗时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是，周易一人放倒了五个混混。正是因为这两件事，周易更加坚定那并非黄粱一梦。
之后的大学生活，周易将图书馆里的文学、史学、玄学、医学、哲学类古籍全部浏览过一遍，并且将记忆中的周易武学动作全部学会。关于宁芷，周易猜测她应该是还没有与自己一样梦回上古，所以并不知晓那段历史，在特定的时间或者机缘下，也许宁芷也会大梦一场，忆起往事。
又是一年开学季，七月流火，酷暑带来的燥热渐远，弄堂吹来的晚风给未央街增添了一丝凉意，也吹散了周易的思绪。手中的《周书》被吹乱，放下手中的书，周易起身揉了揉眉，“清风不识书，误做翻书人。四年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我是书中人还是翻书人呢？”毕业后选择开了这间凌烟阁，主要是为了继续研究古籍，希望寻到蛛丝马迹。
月牙儿悄悄爬上天边，此时凌烟阁迎来了今日第三个人——宁芷。自从毕业后再也没见过宁芷，周易开业前曾通知过她，但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周易，好久不见，因为家中一些琐事，开业当天没能过来。”本以为毕业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因为大学期间二人虽有交集，但多是二人合作翻译古籍，此外并无其他，如今又见到这个美丽的女子，一如初见时的惊艳，只是周易分不清初见是上古还是四年前。
“我没想到你会来，还以为你回家继承财产去了呢！”周易一时无言，不想过于尴尬，便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缓解气氛。
不曾想宁芷竟然一改往日的清冷，接话到“是啊，回家继承了千万财产，如今我也算的上是个小富婆了，怎么，要不要傍我这个富婆啊。”
这一番话确实震惊到了周易，宁芷在众人眼中一直是一个高冷女神，身边的男性多是工作关系，几乎不会与他人谈论工作之外的事，今日说出这么接地气的话，周易有些懵。
“好了，说正事，我收到了你的邀请，但是当时琐事缠身，未能过来，这个先秦时期的青铜器送给你当做开业礼好了。”停顿一会儿，也许是看出了周易的顾虑，便开口解释道：“放心，这是仿品，不过这件仿品在最大程度上还原了真品。”
送完礼物后，宁芷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转身离去。
宁芷与自己一样，喜欢研究古籍，所以最初时周易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有意隐瞒。关于宁芷的身份，周易曾经也试着去打听过，结果被宁芷告知，自己并非孤儿，是现在的父母所生，也没有听过“玉絮”这二字，更别说什么木牌。
自那之后，周易便再也没提过此事。望着宁芷的背影，“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周易轻声自语。也许是听到了周易的话语，离去的宁芷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吟“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见此良人”，此刻与上古那一幕重合，周易分不清梦中还是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