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他这么年轻就如此满足?是什么让他如此安详、幸福?是什么让他不富裕却还不感到危机?是什么让他不为自己的前程担忧?没有地位,没有大笔的钱,不做老板,没有自己的公司,怎么就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怎能比我这个有成就的人幸福?他没有出过国门,这么年轻,还受过教育,为什么守着这个不发达的国家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把他看成见识少、懒惰、没有雄心的人。我把这一切都归于当地落后的文化,这里还没有经过大工业时代的洗礼,这里的人没有见过现代化的生活,他们缺乏雄心抱负,没有远大前程,这就是为什么他们的国家不发达。在下了这样的结论后,我感到自己的生活是正确的,我有雄心抱负,还有更远大的前途,更多的项目,我会在地球上留下更多的记号,我脚踏过40个国家,我见过多少重要人物,而他们却一生守在这里。在比较中,我找到了自己的优越感,才安然入睡。而这时候,我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条:如果无法找到内心的平静,就无法有内在的享受。”
“第二天,一个平凡的出租车司机又给了我同样的困惑。中午,我要和客户在马拉喀什郊外的棕榈树高尔夫球场的饭店里谈项目,一个开朗热情的司机载我到城外。当知道我还要回城,他很愿意再带我回城。我还有至少4个小时才能够结束。这4个小时,他可以回城或者在附近继续载客。马拉喀什并不大,回城不过十几分钟的路,他却表示愿意等待4个小时,我不愿意让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在4个小时内他可以赚到更多的钱,他并不富有啊。他却坚持要在球场外等候。”
“我觉得不可思议,安慰他:‘我不会乘别人的车走。在这4个小时里,你没有事情可做,为什么要等着?’他微笑着说:‘在这里我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我可以躺在这里晒太阳,可以在棕榈树下散步,可以欣赏人们骑马,我可以和陌生人聊天,我还可以在树下睡觉。’我很奇怪:‘4个小时,你有足够的时间跑到城里几个来回,为什么要这么浪费时间,而不去赚更多的钱?’他回答:‘我没有浪费时间,我在做我喜欢的事情啊!我喜欢看人骑马,喜欢聊天,喜欢晒太阳。今天我已经赚了足够多的钱了,我可以干我喜欢的事情了。不需要再工作了!’”
“他的回答几乎让我目瞪口呆,我简直无法理解他们的这种生活状态!我摇着头,随他去吧!我认为这个城市的人都很懒惰,没有上进心。这里的人对物质的要求并不强烈,他们不勤奋地赚钱,也并不贪婪,他们有富足的现代化都市人所没有的生活质量。”
这不正是我丢失的童年的乐园生活吗?在童年的时光里,我没有那么多的玩具,我听着老奶奶的故事入梦,和我的伙伴“大黑”玩耍,和小朋友一起翻墙、上树、下河,眼中看到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黄花、雪山,头顶的是群星闪烁的天空……
“在英国、美国,我受到所谓‘先进’文化的熏陶,而正是这些先进的文化和富有的生活,偷走了我的安全感,填上了空虚和焦虑。当我们的眼睛所看到的是摩天大楼、拥挤的街道、堵塞的汽车时,我们就会以为眼前所看到的就是生活的内容。心灵充满了高楼大厦,就难以装下浩瀚的宇宙。如果生活在城市里,又没有生命的知觉,扬扬自得自以为优越,不但看不到更宏大的生命蓝图,反而会失去最简单的快乐。人类的物质生活在提高,但是,并非意味着文化在进步。文化无法用先进和落后区分。物质丰厚了,却丢掉了精神的财富。”
“而若干年后,我在一次关于精神发展的培训课上听到了雷同的故事,才深刻感受到,这些所谓落后不发达的地区的人,或许没有现代人的智商高,却有着比我们现代人高的灵魂智能。这是一种高级的智能,这种智能帮助我们洞悉了生活实质,看到了更远大的生活宏图,人不仅仅是社会人,还是宇宙的存在。而我们的动物的本能,让我们被贪欲驱动,不断地占有,却得不到内在的保障。理性智能只能让我们看到表面的现象,只能看到在社会坐标中的人。虽然他们不会讲哲学,却用身体力行享受着幸福。而我们有着宏大的理想,在努力地追求幸福,却不懂得简单的幸福。”
她提到了智商和灵魂的智能。显然,那时她一定是高智商,可她的灵魂智能呢?
灵魂的使者三:塔罗牌预言家的忠告
塔罗牌的预言:“智者不占”
“第三个使者呢?”我问。
前两个灵魂派来的使者,既不是精神大师,也不是神秘人物,第三个使者会是什么样子呢?我颇感好奇。
“第三个是一个玩塔罗牌的人,是我在马拉喀什的大广场的集市上无意间遇到的。”
“塔罗牌?”我兴奋起来,真想不到,玩塔罗牌的人还会成为她的灵魂使者!做神秘栏目的编辑,让我接触了塔罗牌、易经等古代占卜的知识。我们一群塔罗牌爱好者还发起了论坛,我们认为自己“自学成才”,在论坛上给自己取了各种“厉害”的名字,比如我的名字叫“小灵仙”,平日总有人来找我算命。难道她这样受到科学训练的人,会相信算命?
“那也是在这次去摩洛哥的旅行中遇到的,离我最后出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灵魂接二连三地向我微声呼唤。这一次,要比前两次呼喊得更加强烈!如果我能够听得懂灵魂的呼喊,就不会再有以后的悲剧。当然,没有那重大的悲剧,也就没有今天的我了。我会是怎样的呢?我难以想象。我曾经多次质疑自己的选择,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选择,就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结果。而命运就是这样,以不可回头的方式,让你只能接受你选择的结果。”
“选择?”仿佛赵教授和“魔法眼睛”都提到命运也是我们选择的结果,我们神秘地参与自己命运的“制造”。
“命运一再以选择的方式给我们机会,我们的命运也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人在一个水平上,只能做出这个水平的选择,必然得到这个水平的结果。一个肉体饥饿的人,会选择一块面包。一个精神饥饿的人,会选择寻找灵魂。一个人肉体并不饥饿,精神饥饿了,可是,他却沉湎于肉体饥饿的恐惧,他把精神饥饿化为肉体的饥饿,他还会选择面包,而且是更多的面包,结果,他会拥有很多很多的面包。他的精神发生了大饥荒,再多的面包也解决不了他精神的饥饿。所以,永远不要责备命运的不公。”
“那天,我已经成功地签订了合同。到了傍晚,我感到心中有些惶惶的,似乎心律不齐,喘不上气来,我通常是不会有这种古怪的感觉的。外面有股充满诱惑的力量,使得我必须要出去走一走。我叫了一辆马车就去了集市。马拉喀什的大市场的混乱是有名的,白天广场上很正常,没有太多的人。到了傍晚时分,有点像闹剧开场了,一群群小摊贩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转眼间就在广场上搭起了一排排的小吃摊,烤羊肉的、卖沙拉的、榨果汁的……广场上空很快浓烟滚滚,烤羊肉的味道扑鼻而来,音乐声、喧闹声、吆喝声混杂在一起。通常,我不喜欢这样杂乱的闹市。但它是马拉喀什的夜生活之地,另有一番趣味。”
“我没有方向地漫游,脚步把我带到了一块不太拥挤的地方。一声神秘的喇叭声传来,一个耍蛇的人在玩弄着蛇。我没有近距离看过这样的江湖艺人,便好奇地走上前看。一群人也迅速围了上来,那个耍蛇人吹着喇叭,那蛇扭动着身体就立了起来,随着音乐起舞。这是条黄色的蛇,它并不是很大,它的头正对着我。它那小小的眼睛中有股奇怪的能量,让我感到心里被刺了一样,脊梁一阵发麻。我本能地向后退着,我厌恶蛇,更恐惧蛇。”
“蛇?”我心中一颤,我小时候梦见过一条大蟒蛇,咬着自己的尾巴,盘旋在空中,把我紧紧罩住,可是,我却没有恐惧感。老奶奶说,那是龙。后来,我到了大城市,不再梦见咬尾巴的蛇了,转而反复梦见一条断了尾巴的蛇——它立起身来爬着,口中似乎有“咝咝”的叫声。有时候,一堆蛇纠缠在一起,没头没脑的,一团混乱。然后我就被惊醒了。
“它仿佛看穿了我的恐惧,它依然缓缓地朝着我的方向而来。我生怕它会突然出击向我扑来,忙迅速倒退几步。我感到碰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摆塔罗牌的人,他正在从容不迫地洗牌。可是他双目微闭,似乎在养神,又似乎在冥想。”
“我很奇怪在这么混乱的地方还能摆塔罗牌,有谁能静下心来问询自己的命运?他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头剃得精光,白袍,白裤,衣服上的灰尘让人看出他是经历了长途跋涉。他脸色微黑,不像是阿拉伯人,倒有些像甘地。他像是印度人。中国、印度都是我非常向往的地方,那里比西方的历史长,尤其是东方有不同于西方的生命哲学。我向他道歉,他微微一笑,没有睁眼,说道:‘我已经等了很久!等待幸运的虔诚者。如果你是智者,你就不是今天的幸运者!如果你是幸运的人,你最终会成为智者。’”
“他的话听起来颇有意思,有江湖气息,又有些哲理。我听不出这是什么逻辑。如果我占卜了,我是虔诚的幸运者,占卜后,我终究会成为智者。如果我是智者,就不用占卜?如果我不是智者呢?我就既不幸运,又不虔诚?我不觉得自己是智者,但是又不想成为不幸运的人。我本来不相信这些神秘的事物,可是,那一刻,我必须要占卜。他像是下了一个诅咒,我不能走开了。我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我信口说道:‘我不是苏格拉底,也不一定是虔诚的人。’我就蹲下来玩起牌来。”
“这句话好熟悉啊!中国也有类似的‘智者不占’的名言。”我挖空心思在回想,我听到过类似的话。
“是的!古代的智者就说过‘哲人超越星辰’,就是说,智者是自由的灵魂,有内在的光明,他们早就超越了世俗的格局。他们的生命完全绽放,非常清楚自己的方向,哪里需要占卜者的指点?”
是啊!那些来找我看塔罗牌的人,哪一个不困惑、迷茫?他们都有共同的特质:他们的问题都很具体,升官发财、爱情、事业、家庭、金钱、孩子等等。他们渴望知道的是具体事情的答案,他们把命运交给我们,却不知道命运的钥匙到底在哪里。
“他抬起头来,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把牌递给了我。虽然他并不直视我,可是,那双眼睛里也有股非常奇怪的力量,一如那条蛇,让我又是一阵脊梁发麻。那双眼睛似乎穿透了我的五脏六腑,让我感到自己的内心赤裸裸地暴露在他的面前。待我镇定下来,再看他时,那双眼睛却如同水晶一般透明,我的心安定下来。其实,这种恐惧是来自自己的内在,一个没有经过自我认识的人,在一双明镜般的眼睛面前,会看到自己内在的阴影,是自己那内在的黑暗吓到了自己,并非是他的眼睛伤害了我。”
她又一次提到自我认识。自我认识如此重要,她一定是通过自我认识才开始了新生活。她的恐惧,让我想到第一次看见“魔法眼睛”,那双眼睛让我几乎失去了时空感。
“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的人,面对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就如同在一个镜子前看到了自己。那恐惧,是由于看到了自己的阴影,看到了属于自己,而又被自己拒绝接收的那一部分。这正是每一个走向灵性发展的人首先要做的:认识自己。清晰地看到真实的自己,不再欺骗自己,接纳自己,将被拒绝的自己整合到我们的人格之中,做一个真实的自己,不再虚伪、假装来欺骗自己和别人。”
我又是一惊,在“魔法眼睛”中,我不是恰恰看到了不愿意看到的自己吗?我俨然一副“玛雅巫风”做派,实质上内在惶恐不安,“魔法眼睛”像激光一样穿透了我的心,才使得我如此心惊吗?我稀里糊涂地成名,那成名的泡沫太大了,在“魔法眼睛”中,我预见了泡沫就要破灭。
“我不敢直视他,努力做出坦然的样子。那些牌,色彩斑斓,像是常见的印度教的画像,它们已经破旧不堪了,有的已经没有了角,有的还不是同一副牌。我想,他一定走了很多地方,这牌要用多少年,才能被用成这样子?他看起来像是印度人,在这个穆斯林的国家,我几乎没有见过印度人。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要去哪里?用塔罗牌赚钱,才能赚多少?我在揣测他,他的神态很安然,没有丝毫的陌生和恐惧,如同在自己的后花园。”
“我一边洗牌,一边问:‘这塔罗牌,能算出一个人的命运?’他说:‘对于你来说,能!对我来说,不能。’我很吃惊,我和他有什么不同?我反问:‘对你都不能的话,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说:‘我能算你,这牌会告诉我你的心,它们按照顺序给我一系列的形象,能够描述你在此刻的情况,我能够揭开你此刻生活的一系列图像。我不能告诉你具体的事件,这牌只是你的心而已。’”
“那时候,我习惯于逻辑、理性思维,只能听得懂‘一是一,二是二’这样精密、准确、具体的语言,我不懂象征,更不知道寓意,所有的非逻辑语言都会被我的理性思维排斥和否定。他的话含糊、神秘、隐晦、饱含哲理,我几乎听不懂。我有些吃惊,这么一个类似流浪汉的人,不像个用塔罗牌算命的江湖术士,倒像个哲学家、预言家。难道这就是东方的行者?”
“‘命运还能意味着什么呢?不就是生活的事件吗?塔罗牌,怎么能够算出我的心呢?’我带着讥讽。现在,我当然明白了,时间,对于每一个生灵来说,不仅仅是数量,每个时刻有它特殊的质量。我们的现在,不是一个单独存在的时间,它连接着我们的过去和未来,是因果链上的一个环节。因此,我们的现在,都是昨天的果,也是未来的因。我们的命运从来都不是一个孤零零、偶然的事件,这完全和我们的灵魂觉悟程度相关联。所以,灵魂的觉悟,永远都不晚,这也是我们超越、改变命运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