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梓乔重归降灵阁并官复原职的消息果然被传了出来,尽管没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是依然有部分人对此十分震惊。这么多年过去,降灵阁里的人换了好多,像莲花一般后入阁的人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梓乔的出现仅仅意味着一个新人入阁而已,但经历过当年的老人们无不万分惊讶————她居然还能回来?
梓乔倒是四平八稳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仿佛这消息与自己毫无关系,捧回来的大托盘端端正正的放在案几上,墨色官服叠在那仿佛一摊不起眼的旧布丝毫引不到主人的半分关注,黄金腰牌也被扔在一旁,只有那顶银冠被梓乔抓在手里不停摩挲。
梓乔面无表情的眼神定定的看着前方,她忽然想起来,以前总有人说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若是再不言不语便总是会让人误会是在生气。想到这梓乔不禁嗤笑了一下,低头看着银冠上的玉,那上边的血点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却依然十分鲜红,仿佛是刚刚才沾上去的,和整块碧玉的翠绿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食指轻轻地点在那血上面,明明冰冷的玉面却只有这一点仿佛有种诡异的温度,“不愧是那妖王的血啊,也不知这么多年过去你能不能也落得个轮回走一遭。”梓乔眼前似乎再次浮现那妖王临死的样子,都要断气了还笑得张狂,一双黄金瞳死死地盯着当时的自己,它当时说什么来着?
“叩叩叩”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梓乔的回忆。
“谁?”
“是我啊梓乔,念尘。快开门!”念尘的声音很清脆。
“来了。”梓乔随手将银冠放在身旁的茶几上,快步走去开门。
“你才刚回来上边就排下任务来了,也真是的。今天一早就传到了辅苑大人那。”念尘进门后将一个小小的卷轴递了过来,梓乔关门的功夫抬眼瞥了一下,巴掌大的卷轴用的是普通的宣纸,只是系带用的是红色的丝绦。
梓乔微微皱了下眉,如果规矩没改的话红色丝绦表示任务紧急,但普通宣纸一般是不会用来书写和传达紧急任务的,“里边说的什么?辅苑大人可有什么交代?”梓乔伸手接过卷轴,边解丝绦边问。
“她倒是打开看了但没说什么,只是叫我给你拿来。但我估计不是什么好事情,宣纸卷轴系哪门子红丝绦?我看辅台大人当时的表情也是不太好,眉头拧得紧。哦对了,她让我告诉你,若是不想接就告诉她,她替你去回了上边。”梓乔闻言手下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解下丝绦打开卷轴说:“我看看再说。”
念尘也把头凑过来跟着一起看,毕竟若真有什么任务,八成是要两个人一起行动的。卷轴上寥寥数语,记的内容却有些骇人。两人对视一眼,决定一起去辅苑雅言的院所商量一下。
原来就在半个月前,户部尚书的小儿子于家中突然重病,一卧不起不说,整个人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而且越来越快,各路良医请了许多甚至惊动了皇帝派出御医,但尽管贵重药材像吃饭一般灌进去也只是堪堪吊住了小公子的一口气,而且眼看是进气少于出气了。
户部尚书有三个儿子,唯独这小儿子是老来得子,一家人宝贝的不得了,从小到大娇生惯养。大公子二公子在户部尚书的严厉管教下一个习武一个习文,时至今日已经成年且各自在军中和朝里任了个说大不大但也说小不小的职位,只有这小公子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虽然聪明过人但对科举丝毫不感兴趣,全部精力都在琴棋书画和美人美酒上,时不时还和一群纨绔子弟一起捅些不大不小的娄子,好在这小公子脑子清醒,知道什么错能犯什么错不能犯,所以家里也没过多地约束于他。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孩子这辈子就是个吃喝玩乐享清福的命了,结果四个月前,也不知这小公子唱的哪一出,突然对诗词文章上起心来,期初所有人都认为是他指不定抽哪门子疯三天新鲜劲儿过了还会是老样子,结果令大家大吃一惊的是,小公子不仅越来越认真甚至告诉他爹他要参加今年的秋试。
户部尚书当时惊得手里的茶盏差点摔在地上,而后高兴得老泪纵横直奔祖宗灵牌前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立刻请了最好的私塾先生进府指导小儿子的学业。
一开始户部尚书只是觉得虽然自家孩子聪明现在又肯学,但短短几个月想要在秋试中一鸣惊人那是不可能的事儿。结果令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小儿子的学业真可谓进步神速,私塾先生进府二个月后递上来一篇文章,看完之后,户部尚书手里的茶盏终是没保住身家性命成了一地碎瓷。
照这速度,莫说是取得名次,便是榜首也是可以争一争的!全府上下高兴地简直像要过年,出了阁的大小姐听到消息也频频回府探望,二小姐的未婚夫是去年秋试的第一名,也多次带着书籍上门指教。哪成想就在半个月前,小公子没着风没淋雨的竟说病倒就病倒了!
“原来是这事儿啊。”两人并肩走着,念尘忽然开口说道,然后看着梓乔接着说:“你刚刚回来可能还不清楚,这事儿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无论是我们这儿还是朝野里但凡是能有个姓名的都知道,据说连宫里都过问过呢。”
“哦,民间倒是一点风声没有。”梓乔看着脚下的路随口说道。
“诶?”念尘一脸诧异的瞪着眼睛:“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梓乔这才抬头看了念尘一眼然后笑着说:“你忘了,我又不是真的第一次进降灵阁的大门,这类事情多少还是见识过的。”说着又低头继续看着脚下的路,袖子里的手又往一起拢了拢。
念尘看了看梓乔的手又看了看梓乔的脸,不无担心的问道:“梓乔,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总是把手拢在袖子里,这天儿虽然入了秋一天凉过一天,但也不至于冻手啊。”
“没有”梓乔依然带着笑意回答道:“我就是习惯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只要是手上没特别的东西,哪怕是三伏天我也好把手拢在袖子里。”
“那你以前当阿少的时候也这样?”
“恩,也这样。”
“当初的老阁主就没说过你。”念尘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
“说过,怎么没说过,说了也没用,改不了。弄得我那时常被人取笑说是手里藏着天下第一的宝贝怕被人瞧了去。”
“噗,哈哈哈哈。。。。。。”两人一路聊着很快到了雅言的居所。
“要我说啊,这事儿真是个烫手的山药,你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雅言因为年纪大了,早早在屋子里点了炭火炉离人远远的暖着,榻上的小几上放着刚泡好的热茶,梓乔和念尘也一人捧了一杯坐在榻边的小凳上细细品着。
“辅苑大人此话怎讲?”梓乔直接问道。
“你想啊,户部尚书那是个什么人物?能请得动宫里派御医,还能一样样的宫里药材赏赐着用,仅仅是因为他位高权重资格老么?”
“那还怎样?”念尘眼睛瞪得溜圆。雅言给小茶壶续了水,颇为无奈地看了两眼眼前一脸不解的二人。
“你俩啊,哎,傻到一起去了,怎么我们器苑净出些个心思单纯的。”雅言抿了口茶,才接着说道:“户部尚书手里握着的是整个商秋的钱物之脉,看着位不至人极,但着实是个多少人盯着的官位。何况我们这位户部尚书虽然年纪老脑子却一点不糊涂,只要是他经手或指点过的事情,朝野上下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皇上更是对其极为倚重,据说单独面圣的时候都可以不用下跪还有赐座。”
“这么厉害!”念尘的声音一下子就高了上去,和梓乔对视一眼发现梓乔也是一脸的惊讶。
“哼哼还不止呢”雅言边抿着茶边慢慢说道:“如果只是能力强资历老,这几个尚书里他也不算独一份,可人家为自己家族也会经营啊。大儿子习武参军,也是真有本事,硬是短短几年从普通士兵升到骠骑将军,二公子从文一手好文章,宫里但凡有些个需要都是二公子执笔,现就任侍读学士可是了得?连两个女儿也是饱读诗书,大小姐幼时养在宫中,和大长公主一起长大,几年前皇后娘娘指婚给了自家弟弟礼部侍郎。二小姐晚生几年,去年刚和上一届状元郎定下婚约,那状元郎能文能武皇上钦点的呢。”说完才发现没人接话,奇怪地抬起头却看见两个姑娘家藏着笑地看着自己。
“你们看我干嘛?”念尘噗嗤一乐,道:“我们就是奇怪您老人家平日里恨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知道这么多朝野上的事情。”梓乔也跟着乐。
“呸,两个臭丫头,以为老太太我愿意打听这些个破烂事。就我们平日里收拾的烂摊子再加上现如今的局面,我若真是一心关起门来画符铸器,但凭着你们两个还不知道要被什么人吃得骨头渣都嚼上几次。”
“是是是是,您别生气。”两人作势要起身哄雅言,雅言当然也不是真的生气,笑骂着赶两人坐回去才接着说:“所以依我说啊,这事儿真是个麻烦。别处不说,且就论我们这座降灵阁里就有多少号修道的?这么久了事情没处理好肯定有隐情。若是因为作乱之物不好对付反倒简单了,若要是有人想要借此机会对付户部尚书一大家子,那事情就。。。。。。”雅言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梓乔叹了口气:“哎,你说你这孩子也是的,关起门来说自家话,这辅台是什么意思把这事儿交给你。哎,推都不好推啊。”
一时之间,三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