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杭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久违的霸道,不,或许说是命令才更合适。简姝悄悄地撇了撇嘴巴。这个人!自己交往什么人他还要管了!而且那人还不是别人,是他的好朋友。这实在是令人感到气愤而且匪夷所思。她张口还想争论什么,他已经解下了安全带,下了车直接开了车门抱起了她,寻着光亮往里走去。
简姝一惊,顿时把刚才想好的一大堆要和他的争辩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他倒是讲信用说到做到,一路上除了坐电梯和坐车时都在抱着她,不让她走一步路。可是,这里是他家啊!让奶奶和张阿姨看见她这个样子被他抱着,肯定要笑话了去,她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但是石苇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简姝挣了挣到最后也没挣开。软言相求,恶语相逼,最后终于说服他在到达屋子前放她下来。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天上没有一颗星。寒冷的气候席卷了半个中国,T市几乎位于最北方,自不能幸免并且首当其冲,气温陡然骤降了十几度,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进入了冬季。路上的行人骤然比往日少了一大半,T市的每个角落都晕染上了一种厚重的寒冷,而这寒冷在山上来得比市区更要猛烈。
空旷的院子里,风更无所顾忌地肆虐吹打着一切阻挡它脚步的东西,所到之处,一片萧索凄凉。风呼呼地摇着山上光突突黑漆漆的树木,不停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和呜呜的风声交错在一起,仿佛夜的鬼魅的叫喊。简姝素来是个胆小的人,她自小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第一年来到这里工作,哪里见过这样恶劣的天气?若是她一个人肯定会被吓得抱头鼠窜了,然而此刻窝在他的怀里,她却觉得莫名的心安,踏实。
别墅里只有奶奶和张阿姨两人,路上的积雪并没有人打扫,他厚重的靴子一下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规律的声响。而那声响仿佛儿时妈妈口中的摇篮曲,就那么容易地让她心如擂鼓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对她的好,仿佛是每天作用在她身上的麻药,剂量小,不易使人察觉,也最容易使人在不知不觉中上瘾。简姝不得不承认,她开始习惯并且渐渐上瘾来自于他的安全感。
他们是逆风而行,风扬起地上的雪,重重地打在她的后脑勺上,隔着帽子发出啪啪的声响,打断了她神游的思绪。简姝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望他,他露在外面的脸上果然已经扑了不少的雪粒,有的已经融成了水。石苇杭抱着她腾不开手去擦,那水珠就顺着他的下巴划下去,一下下地滴在他的脖子里。简姝抬头凝着他,心里莫名的一颤,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捧住了他的脸,抹掉了那些水珠和雪。
石苇杭的步子蓦地顿在了那里,猛地低头看向窝在他怀里的小女人,眼睛里有太多复杂的东西闪过。有震惊,错愕,喜悦,以及她已经开始渐渐熟悉的那种灼热。
简姝脸一红,手却没有松开,她微微别开了眼,“风大,吹着脸疼,我帮你挡着风。”
“我没事的。”许久,他才从低头凝视她的目光中稍稍回了个神。他伸出手把她往上提了提,任由她带着手套的温热的小手继续捧着他的脸,天色黑暗得不见五指,别墅里斜照过来的光照进了她的如水眸子里,仿佛这暗夜里唯一的闪亮的星。石苇杭凝着那两颗星,慢慢地倾下了头。
终究还是被他吻了去,虽然是隔着厚厚的围巾和口罩。
这样吻着渐渐地觉得不够,石苇杭抱紧她,用嘴巴把笼罩到她鼻子处的围巾扯到下面,隔着口罩来回地描摹勾勒着她的唇形。冰冷的空气里,他的呼吸格外的显得火热,透过口罩如数地喷在了她的脸上。干燥的口罩罩着嘴唇的那一处不一会儿就被他弄得湿漉漉的,湿湿热热的贴在她的唇上,带着他独有的味道。
简姝的脸蓦地红了个透,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他仍在不停地磨蹭着她的脸,低声道:“别亲了。”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两人上午吵架的缘由,连忙解释道:“其实,我的意思是想说……以后再亲吧,这里冷死了,咱们快点儿走吧。”
石苇杭低头望着她脸带桃花软言怯语地和他打着商量的模样,勾了勾唇角,往上提了提她,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去。
江百卉站在窗口望着石苇杭的车子消失在了视线中才收回了目光。脑子中不断回放着他微笑着抱着简姝上了车子的样子,那浓情蜜意的模样深深地刺伤了她的眼睛。
刚才她和简姝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他面前,精致明丽的自己和萎靡病态的她是多么鲜明的对比,他怎么好像都没有分辨出呢?在他的眼里,简姝真的有那么好吗?以至于他完全看不到比简姝漂亮了不知多少倍的自己。他就那么的喜欢她?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裹着纱布的脚,想到上午他推倒自己时那气愤冷漠的模样,五指紧紧并拢握成拳头,他为什么要这么明显分别的对待?
他甚至为了回来见简姝把她丢给别人给她处理脚踝。那个叫做柳子充的人也是心不在焉,随便给她消消毒搀了纱布就找了个理由离开,把她丟在了医院。最后她不得不找布谷风来接她。想到自己一个人坐在冷嗖嗖的医院大厅的场景,她就一阵生气,从来都是众星拱月如皇后的她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冷遇?
江百卉凝视着桌子上相框里笑得灿烂的简姝。如果她真的比她强,她或许可能还有认输的可能。可是,论样貌论学历论能力论工作,她哪一点儿比不上简姝?她甚至比她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凭什么简姝可以和苇杭哥在一起,受到石苇杭如此温柔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却要默默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还被他如此冷淡决绝的对待?她不服,更不甘心。
砰的一下关上了卧室的门,她走进了客厅,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了阳台上那四盆开得正旺的白毛刺。
一尘不染的花盆里,苍绿色茂盛的叶子被打理干干净净,泛着油绿的光泽,没有一片枯叶。白色的花开得太盛太重,每一朵都被细心地用漂亮的水晶透明绳子和粗壮的花枝绑在一起。盆里的泥土湿润清新,没有一丝杂草和杂质,上面散在地点缀了几个漂亮的鹅卵石。和白的花,绿的叶,褐的土混在一起,又增添了另一抹色彩。
这不是当初布谷风送给她被她直接拒绝的那几盆又臭又丑的菊花吗?怎么被转手松给她了?江百卉嘴角浮起一抹轻笑,她倒是当宝贝一样对待了。
原来她简姝也有拾她不要的东西的时候,江百卉冷笑一声,心里顿时觉得舒畅了很多。
她走到客厅一角摆着的书架处,随手翻起上面码着的书来。书架上大多是关于经济金融的一些书,还有一些不太出名的小杂志。江百卉心里暗暗地嘲笑着简姝的品味,手上不太温柔地拨着最上面那一层。
书上的灰尘就这样被扬起,荡了她一脸,江百卉被呛得咳了好几下。
人欺负她,书也来欺负她!江百卉气恼地一拳捶在了书架上。这力道太大,书架剧烈地晃动了好几下,放在书架顶部的两本东西啪的一下落了下来砸在她的胳膊上,又转而被弹到地上。这本子太大太厚,砸在胳膊上打得她生疼,江百卉更加生气,眼睛里闪过一抹狠厉,她弯腰捡起就要隔着窗户扔出去。
眼睛不经意间扫描到打开的扉页上用精致的艺术字写成的“习习谷风,书简卷卷”八个字上。她手上本来要做的动作就此停下。
谷风,书简?简姝!她的心里涌上股强烈的好奇和大胆猜测,又打开了手中那一本,扉页上也是同样的八个字。
她心里涌出一股更强烈的的好奇和激动,她抚着胸口,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隐藏的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她蹲下了步子,掸掉了经久日子的灰尘,打开仔细地翻看了起来。
许是那里面的内容太过的精彩,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
她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眼睛睁的也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她甚至兴奋地一连翻好几页,手指几乎都是带着震惊和狂喜的颤抖。把最后一页看完,她一把扔掉手中的一本,快速地拿起另外一本。
终于把第二本也看完,她合上了两本紧紧地扣在怀里,眼睛里已经泛着狂喜的幽光。等激动的情绪缓了缓,她把其中一本又重新扔上了原位,然后把另外一本放进了自己的皮包。
她坐回沙发上打开了电视机,看着电视,眼睛里都是胜利前的笑意。她把皮包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即将到来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