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苇杭说完不再理江百卉,抓着白大褂就进了值班室,他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并且在里面反锁住。
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笔直挺立的背影立马就弯了下去,好似直挺挺的挂面撂进了滚烫的开水,瞬间变成了软趴趴的面条。
白大褂被他随手搭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他一手拿着日记本一手撑着桌子慢慢地坐在了凳子上,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一瞬间袭遍了全身,他怅然地垂下了眼眸,胸腔内所有的东西好像被一瞬间被掏空。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发麻的头皮,再慢慢往下抚上了自己的突突跳动的额头,又转移到隐隐发疼太阳穴一下下地按揉。
他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握着日记本的手不断地收紧再收紧,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然而却是无果,越是如此,越是摆脱不了那种越来越强烈的空落落的感觉。
简姝喜欢布谷风,他一直就知道这个事情。她喜欢他整整八年,他也早已知道,他甚至还以帮助她忘掉她为借口才和她交往。
可是知道她内心怎么想是一回事,为什么亲眼看到记载它的实物时却是另一种心境呢?
是他有问题,还是所有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是同样的反应?
手指上传来的痛感使他蓦地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他低头望着被自己失控地紧紧扣在手中的笔记本。嘴角浮起一个自嘲的笑,慢慢地伸出手打开。
满目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一个的少年一步步动心,暗恋而不得的所有心路。
满满一本的日记本,如同一本书那样的厚度,全部是关于一个人。加上大学毕业至今,八年的时间,事关她所有最美丽的青春日子,都是活在对布谷风的痴恋里。
八年的青春,说起来是一句话的时间,过起来却是两千多个日升日落的日子。
它足够让一个不足20厘米一手可握的婴儿成长成一个一米多抱都抱不动的小朋友;足够一棵新栽的摇摇晃晃的小幼苗长成枝叶繁茂深深扎根大地的树木。足够世界几番花开花落,足够人世无数人事离合。足够当年那个留着齐耳短发青涩如青桃的简姝长成现在长发及腰明媚如斯。
那时她活在一个完全和他没有交集的世界里,心里所有的都是布谷风。现在她成为了他的女朋友,每天被他抱在怀里,心里所有的还都是布谷风。
合上日记本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永远也取代不了布谷风。一如他永远也无法闯入的她的过去的那八年。
江百卉在门在面站了很久都没有等到石苇杭出来。屋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她试探着敲了两下,“苇杭哥?你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死人般的沉默。石苇杭把目光看向门,只觉得心中的烦恼又多了几重。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她应该会放弃了吧?
江百卉又等了一会儿,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最后敲了一下门,“苇杭哥,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上班了。”意料之中的没有任何的回答。江百卉默了默,转身离开。
......
布谷风一大早去接江百卉上班扑了个空,被告知早已去了公司,他连忙在早餐店里买了早餐锲而不舍地往公司追。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公司,一口气奔到了办公室,欣喜地发现她还没有到。唔!总算对得起自己这一番辛苦的赶路,他终于能赶在百卉之前带着热热的爱心早餐等着她到来。
他喜滋滋地把粥和包子放在了桌子上,坐在那里悠哉悠哉地等着江百卉过来。
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没有来,他望着门的眼神却开始迷离起来,渐渐地昏昏欲睡。
最近这段日子为了在她出门之前就赶到她家门口接她,他可谓是每天早起晚归重回学生时代。不到六点钟就起床打扮自己,再开着车去她家的门口等。晚上把她送回家,再折回到自己的住处洗漱睡觉。
长期的睡眠不足导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结果。他头枕着胳膊,趴在她的桌子上,头脑越来越昏蒙,意识沉沉,眼皮不受控制地重重地往下坠,再坚持着抬起来,如此反复不知疲倦,然后在最后一次垂下去的时候终于没有再抬起来。
江百卉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布谷风人张着嘴巴呼呼地趴在她的办公桌上睡觉。本来就不好的心情看到如此对自己穷追不舍的布谷风更是雪上加霜。他以前还只是站在门外等她,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到她的办公室桌上来睡觉了。
撇见同事们暧昧的神情,她的脸色更是阴寒到不行,几步走进办公室一把关上了门。她快步地走到布谷风面前,正要摇醒他,一眼瞧见了他的脸下被口水沾湿的草图,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是她昨天用了一天时间才修改好的草图啊!咬了咬牙,她一脚用力踢向了凳子。
布谷风梦到发生了地震,一阵强烈的地动山摇使他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身后站着的江百卉,他立马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抹了把嘴角的口水,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百卉,你来了。”
江百卉看也没看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直接越过他捏起了桌子上被口水晕染得一塌糊涂的图纸,眉头皱得可以淌过三条雅鲁藏布江。
布谷风看到了她手中被他毁掉的图纸,暗暗把自己骂了一通,怎么流口水了?不仅把她的图纸弄坏了,连一贯的美好形象也大打折扣了。他赶忙拿过了她手中的图纸,又把买好的包子和粥递到她手里,歉然道:“百卉,对不起,我一不小心睡着了。草图交给我,你不要担心,下午下班前一定交给你,绝对不会耽误你用!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还热着呢,快点儿吃吧!”
江百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饭,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心中早已经因为刚才的事堵得满满的,哪里还有一丁点儿胃口?
她满心欢喜地拿着日记本去找石苇杭,本以为他即使不会立即勃然大怒跑去和简姝分手,至少也要生一场闷气,和简姝闹腾一阵子然后分手。没想到他知道了之后居然只是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还反过来把自己责骂了一通。
预想中的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就以这样的方式草草地结束。满心的期待落了空,她准备的一大段告白的话也无疾而终。石苇杭关门不见,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和她说。欢欣雀跃怀抱着最大的希望过去,灰头土脸带着最绝望的结果归来,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饭!
她把手中的东西重新塞回布谷风手中,连平时一贯的温婉大方也装不下去了,她垂下了眸子,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淡:“我不饿,这早餐你自己吃吧。草图的事情麻烦你快一点,尽量中午下班前交给我。”
她说完就直接推开了椅子坐在了那里,丢给了他一个背影,打开了电脑开始工作,完全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姿势。
布谷风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她笔直冷漠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落寞,默默地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