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简隅的身影消失在了校园里，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瞬间变得凝重，深吸一口气，她提起包转身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走去。
简姝到舅舅家的时候，舅舅并不在家，舅妈黑着一张脸开了门把她放了进来，一言不发地自己坐到餐桌那继续吃早饭。
简姝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客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爸爸的身影。她咳了一下，望向低着头不住翻白眼的杜金桂，“舅妈，我爸他，昨天来你们家了吗？小隅他说我爸在你家。”
舅妈连看她一眼都没看，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直接收拾了饭碗起身去了厨房。
简姝犹豫了一下，正要跟过去，门在此时响起，刘义提着几个包子和小菜走了进来。迎头看见简姝猛地一愣，随即开心地笑起来，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兴冲冲地走到简姝面前，“小姝，你可有好长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几年不见，一眨眼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漂亮了，成熟了，有气质了。什么都好，就是不知道过来看舅舅这一点很不好。”
这话确实是实话。这几年其实别说舅舅家，就是自己家她也是很少回来的。她这几年一直在外市上学，学费虽说是靠着助学金和贷款勉强应付了过去，可是生活费却是个大问题。爸爸没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的，幸而他答应了那可怜的妈妈临死前的话，一定把两个孩子健健康康地养到成年，对待那个幼年的弟弟还担负着那点儿责任，每年不知从哪里借点儿，赢点儿，干点儿杂活总还是能给他交上学费。
可是对于早已成年的她，就完全没了那些个责任。他平时穷得不行不和她要钱就不错了，哪里还指望他能给她钱。学校离家远路费贵，平时过节什么的她宁愿把钱省下来作生活费。到了假期，她更是不愿意回来了，直接就住在学校里，然后找几个兼职，一个假期往往就可以挣不少钱。不仅自己的生活有了依靠，还可以偶尔偷偷塞给简隅一些零花钱。
简姝赧然地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沉默了一个早上杜金桂此时突然从厨房里走出来开口说话了：“是啊，逢年过节的就没见这这一家哪个人来过一次，一分钱的礼没见过，一句问候的话没听过。现在走投无路了被债主抄家了，就一个接一个的来了，你快去把门打开，看看门外是不是还有一个啊？啊，我忘了，那个小的还在用着我们家的钱上着学呢，没时间过来嘛。”
刘义微微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会她。他亲切地望着简姝，已经换了一副温和慈祥的笑容：“小姝，你过来这么早，还没有吃早饭吧。舅舅刚刚买了包子，粥和小菜什么的，正热乎着呢。你去客房把你爸爸喊起来，咱们一起吃饭。”
简姝把目光从舅妈脸上移回来，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哎了一声，连忙转身过去客房那边走。身后巨大声响传来，餐桌已经被推翻，雪白的包子滚落了一地，冒着热气的粥如数倾倒在地上，混合了各式各样的小菜，五颜六色的混在一起，沾在光洁的地板上好不凄惨。
耳膜里刺进了杜金桂歇斯底里的愤怒的声音：“吃吃吃，吃狗屁！平时没见把我们当过亲戚，被追得无路可走了知道过来了。拿我们家的钱，睡我们家的房子，吃我们家的饭。当我们家是什么地方了？避难所还是慈善机构啊？”
舅舅的笑在脸上僵住，他看着一地的狼藉，望向杜金桂厉声吼道：“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买的！”
杜金桂一听这个更加来气了，对着脚边的一个包子就狠狠地踩了几脚：“吃吃吃，我让你们吃球，拿出去喂狗也不让你们吃！一条狗起码它还会摇摇尾巴汪汪叫两声逗我开心呢，给你们统统都白喂给大尾巴狼了！”
简姝怔怔地站在那里，脸渐渐苍白。
“小姝，你去客房看看你爸爸醒了没有，没醒就叫他起来，顺便陪他说说话。”舅舅推她去客房。
杜金桂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别走，既然这一家都来了，今儿个顺便把话都说清楚，把账都算清楚。他女儿会赚钱了，欠了我们这么多年的钱也该还给我们了。”
简姝制止住推她的舅舅，慢慢地面向刘金桂：“舅妈，我不走，我爸爸他这些年到底在你这拿了多少钱，你算算清楚都告诉告诉我吧，今天我一并都还给您。”
杜金桂不屑地冷嗤一声，转身快步走回房间，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本子，一把塞到了简姝的怀中：“给你！这都是他从我这拿的，我统统都一条条仔仔细细地记在这里一分不差，一分也不会冤枉他！”
简姝翻开了本子粗略地一看，顿时就想笑了。
密密麻麻记了大半个本子的帐务，大到每年简隅的学费，小到......十年前她曾经来这里拿过的一卷卫生纸，都记得清清楚楚，果然是......一分不差！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本子，手揉着麻木的额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时候爸爸经常不归家，邻居们觉得两个孩子可怜，哪家看到了就会热心地喊她和简隅去吃饭，或者有时她和小隅不好意思去，他们甚至会端了饭给他们送过来。家里孩子不合适的衣服鞋子看着他们合适的也都慌着送过来。也有偷偷塞给过他们零花钱的。小时候那些日子没少接受过这样的温暖，即使是现在，她去了外地剩下简隅自己在家生活，邻居更是没少照顾过他。
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尚能如此慷慨地付出自己的温情，可是这除了爸爸简隅之外和自己关系最近的人，却苛刻到一卷卫生纸，一顿饭都要认真地记到本子上然后和他们要的地步，当真是心寒。
杜金桂望着简姝，“怎么，刚才还一副暴发户的大款的不行的样子，这下看到账本被吓怕了，觉得自己还不起想反悔了？反悔也没用，一笔一笔都有你那个死人爸爸的手印，你们逃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