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莺进屋后,换上了夜行衣,披上了厚厚的同色系披风,她把披风领子上的貂毛,紧紧围住自己的脖颈,不透一丝风,还顺带打上了一个死结。
她为了自己一会儿外出不受到凉风,可是做足了准备,头上还带上了帷帽,她掀起帷帽的一角,坐在桌上喝起了热茶。
不多时,赤凌进了屋,身后还跟着心亭,步伐轻快,粉色的衣襟飘动,带着一脸笑意。
红莺的房门没关,二人就这么踏进了屋子,看到一身黑的红莺,纷纷感到惊愕,脚步一顿,两人就这么停在了门槛边上。
赤凌率先回过神,走上前,心亭随之也回了神,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红莺面前,一同行礼,齐声说:“主人。”
红莺抬起眼帘,看向他们,挑着眉,吩咐道:“赤凌你跟我走,丫头,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晚些时候会回来,你准备好。”
两人都心照不宣,很有默契的一同点了头,还一同应道:“遵命!主人!”
红莺见状,微微额首,很是满意,站起了身,拢了拢披风,走出了房门。
赤凌一直紧跟其后,心亭则留在屋内,准备着红莺交待的事。
赤凌边走边问着,有些担忧,“主人,我进了叶国公府救出心亭时,这一路上格外的顺利,无一人阻拦,就连我故意现身,让巡逻的一位护卫看见了,那人也假装没看到,难不成叶世子知道我们今夜的行动?故意为之?”
红莺闻言,没有停下脚步,翻身出了茶红馆的后院,走在小巷子里,这才回答赤凌的话,“叶晟也许一早就安排好了,他知道我们必定会去救出心亭,故而那些护卫们今夜看见你就当作没看见,也就不会拦着了。”
红莺的步伐很快,说话间就已经出了小巷子,赤凌也不甘落后,紧紧跟着红莺,接着问:“主人,那您今夜只是单纯的去见一见张氏?”
红莺闻此言,倏忽一下,减缓了脚步,立刻转头,瞥着赤凌,有些嫌弃,“你当我是吃饱了撑着,闲得没事干,大晚上的这样折腾?”
赤凌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笑道:“主人,我不是想确认一下嘛!”
谁不知您一遇见有关叶国公府的事儿,就有些六神无主,总是犹犹豫豫,拖泥带水,哪还是那个果敢刚毅,心狠手辣的女魔头。
本该一早就与那叶晟断个干净得了,还闹出这一出又一出的麻烦事,真是累死个人。
这些话赤凌只敢在心里想想,哪敢说出口,见红莺不说话,他不敢再多问,原先他看出红莺已经有些嫌弃他了,似乎又看见了昔日不喜啰嗦的嗜血堂堂主,他乖乖闭上了嘴。
两人绕开正街,一路沿着黑暗,拐进了几处小巷,这时还不是深夜,街上还有些稀稀拉拉的行人,时不时还有马车飞驰而过,两人不敢飞上房顶奔走,怕太引人注意。
红莺轻车熟路的来到了荣乐街,这一整条街上全是各大府邸,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叶国公府正坐落于这条街的东边。
红莺站在街口,一眼就能望见叶国公府庄严气派,富丽堂皇的大门,门前有两只大狮子石像,狮子的眼睛上都镶嵌着红宝石,看得出叶国公府家财万贯,堆金积玉,但却富而不骄。
要是换做一般的鸿商富贾,早就在门前的石像上镀上一层金了,那样子看起来才是财大气粗,气派不凡。
红莺驻足了片刻,转身就往西面走去,赤凌也跟随着。
荣乐街这里很少有百姓们经过,这条街较比华阳街,很是寂寥,平日里都只见到各大府邸的家眷,或者各府里的仆从,这里住着的多数为官,所以并无什么商贩来此贩卖。
半晌,两人来到了杨府的大门,红莺看着门匾上的‘杨府’二字,笑意不明,意味深长。
一旁的赤凌看到这样的红莺,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这到底进还是不进?主人难不成想从正门进去?不是吧!这...不太好吧,主人可是顺天府的通缉犯!这不是狼入虎口,都是危险啊!
赤凌想完,有些不敢相信,紧张的看着红莺。
红莺深知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她刚才不过是把叶国公府的大门与这杨府的大门,做了一番比较而已。
这杨府大门没有什么石像,也没有奢侈的装饰,只是简单的挂着几个昂贵的红灯笼,堂堂户部尚书的府邸,竟然如此低调,怕不是里面大有文章,这才用表面假象来掩盖。
红莺收住了想法,转头看向赤凌,吩咐道:“你在等我,要是我半个时辰后,还没出来,你就不必等我了。”
听着红莺这话,感觉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赤凌心中一凉,试探道:“主人,您这是要一人进去吗?”
红莺点头,肯定的说:“你无需担心,我不会有事的,你就在府外等着就行。”
赤凌还是有些担忧,“主人,属下还是跟你一起进去吧,说不定还能有个照应。”
“不必了!”红莺摆手,拒绝道:“多一个人反而是累赘,既然你已经探过杨府了,我也已经把你留下的杨府地图熟记于心,不会有何事的,实在不行,我会见机行事,必会全身而退。”
赤凌见红莺不同意,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嘱咐着:“那主人您万事当心!”
“嗯,我会的。”
红莺说完,拢紧披风,走到杨府的墙边,看着杨府这比别家府邸高出三尺的围墙,冷笑一声,双臂张开,轻身一跃,跳到了围墙上,眨眼就进了杨府。
赤凌见红莺进了杨府,他便躲在杨府围墙拐角的黑暗处隐着。
红莺一路回忆着赤凌画的杨府地图,估摸着杨府的四位八方,算着杨府护卫巡逻的次数,纷纷躲开了一众护卫,穿过了好几个院落,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婉荷阁。
她跳上了房顶,趴在瓦片上,撬开一小片的青瓦,眯着眼一只眼,瞄着屋内的场景。
由于瓦片上带着些灰,顺着这个被打开的小洞,落了些进屋里,只见这灰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那张氏母子二人此时正坐在屋里的炕上,绣着手帕,并未察觉。
红莺瞧着张氏也算是一个佳人,五官端正,即使生了一个女儿,面庞依旧白皙,只是眼角有轻微的皱纹,仔细一看方能看得出是位年近三十的妇人。
她穿着华贵,头上插满珠宝环钗,手腕上都带着玉镯子,现在已是夜深,即使现在她和女儿私下相处,都不成轻妆减戴,看得出这人很是注意自己形象。
红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听见了对面长廊上有动静,那脚步很谨慎,也很轻盈,似乎是刻意放轻了脚步,尽管如此,她还是能够察觉到那人的内息,强劲有力,浑浊不清,是位没有武功的男子!
深夜有男子这样小心翼翼的造访婉荷阁,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府里怎会有不怕死的男子,这么晚了还来到孤女寡母的居所。
就这般武力全无的人,还敢在夜里学人家飞檐走壁,来个夜访,就不怕一不小心小命就飞了吗?
红莺正想着,听到那人好像有些慌张,刚走下长廊的阶梯,就不小心踩空了台阶,跌倒在地,她抬起眼,向前看,瞧着那人。
那男子身穿青色竹纹衣,乌黑的头发在头顶上梳着整齐的发髻,用一条青色的发带绑好,发带在他跌倒后,飘到了他的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他随手把发带往后一甩,月光照在那张清秀的面孔上,一身的书生气质。
原来是位读书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走个路都能跌倒,还有些胆小,怎么会来到这了?
红莺有些好奇,看着地上的男子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整理衣装,拂袖就走向张氏的屋子。
那男子站在门外犹豫着,抬起手,想敲门,但又放了下来,又抬起手,又放下,来来回回的,就是不敲门,也不转身离开,一直在门外站着。
红莺觉得此人真是磨磨唧唧,要进就进,不进就离开呗,她实在是看不过眼了,扬手一挥,一股掌风拍打着窗户,砰砰作响。
屋外的男子转头看向窗户,浑身颤抖,回过头看着门口,看到面前的大门打开了,身子又是一僵,他还没敲门,这门就自动开了!
但他并没有多想,觉得可能是自己无意间推开了这门,也许自己太过紧张忘了也正常,他深吸一口气,把气提到了嗓子眼,迈进了屋。
张氏看到门开了,以为是自己的随身婆子进来收拾东西,也就没怎么在意,依旧教着自己的女儿绣着手帕。
男子走进了屋子,看到眼前的母子,紧张得手脚颤抖,心中激动不已,急忙走上前几步,柔声喊着:“莲儿~”
张氏一听,感到不对劲,转过头,看到那男子,浑身一紧,有些欣喜,她放下手中的东西刚想说话,旁边坐在的张氏之女,先开了口,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张氏之女,名唤张贞,年仅八岁,两鬓都垂着两条小辫子,身穿鹅黄的罗衣赏,一脸天真烂漫,笑容可掬,黑溜溜的大眼睛,正望着张氏,满是好奇,充满了童真。
张氏回过头,慈爱的看着张贞,一脸温柔,红唇微动,“贞儿,今夜就绣到这儿,娘带你去床上睡觉,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