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叉起来一块金黄色小蛋糕,放到嘴里:“谁啊?”
“龙闻夜,我不能够肯定,他背景很干净,也是刚刚来,我原来也觉得他很可靠。但是我有些不安,你说他一来,就来了劫狱的一出...还有,他在查我的那起车祸。”
黎月在听到“龙闻夜”三个字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黎月:“那吴景……”
“先不要和她说,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对了,周末你有事吗?和我一起出外勤去,”陆晓说完,伸了一个懒腰,感慨道,“这个周末注定就是一个假的周末。”
黎月:“陆队,你不会忘了吧?这周末是一个长的周末啊,礼拜一还有一个中秋节呢?”
陆晓:“我好像还真是给忘了。”
陆晓对节假日的敏感程度,是随着“工作量”的多少变化而变化的。越忙,他就越没有注意到“休息”二字。
“龙闻夜要是内鬼的话,”黎月转着手里的叉子,“我和吴景聊聊,看看能不能套出来她的一些话。哪怕就是他对吴景撒的一个谎,也可以给你找到突破口。”
“可是万一我错了呢?这不就给别人造成麻烦了吗?”陆晓喝了口红酒,“这件事还不急,刘子晔逃跑是在我意料之中。我们现在是要把手头毒药的案子给解决,毕竟这件事情的社会危害性很大。”
“那好吧,我明天和你去,今天晚上我有点事,得回家一趟。”
黎月说的家,估计就是她爸妈家了。想想这宝贝女儿才回国就被枪打了,还一两周没有来这边看看,这当爹妈能不急吗?
于是黎月这个自称“有自己的自由”的博士,不得不放弃和自己对象“睡”的机会,来安抚黎父黎母的心。
“你们家床大吗?”陆晓问。
“大是大,但是黎星想和我睡。”黎月无奈地摊开手。
陆晓:“那你家沙发舒服吗?”
“我觉得还行。怎么,和我去我家,还为难你这个公子哥睡沙发?”黎月挑一挑半边眉毛。
“不然呢?回公寓被老弟数落一顿啊?”
“我就不明白了,不是哥哥骂弟弟,姐姐护妹妹吗?怎么到你这就变成’弟弟骂哥哥’了?”黎月越发想笑。
陆晓没理黎月,继续调侃道:“再说了,我是‘人民公仆’。”
“诶你不是说我‘资产阶级小姐’吗?怎么,现在转性了,变成‘资产阶级仆从’了?”
陆晓:“……”
看看,看看,以前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脏水,迟早哪天自己被脏水给泼回来。
“你……你不是资产阶级小姐,你这最多算知识分子。”
陆晓这圆场能力还不错。
黎月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颁布下来几个“禁令”:不许上床,不许抽烟,不许接黎父的烟。
陆晓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在家不抽烟?”
“不抽。”黎月这两个字回答得异常坚决,最后还补充了一句,“为了我爸。”
于是两人把晚饭吃完,谈了一些关于明天要调查的案子的事,就动身去了蓝天花语。
车上,黎月建议陆晓先抽一根烟解一下烟瘾,顺便黎月讲一讲自己对这个案子的想法。
“我来打一个比方,”黎月把烟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一边说话,嘴里一边吐着雾,“每一个人人生的可能性是一个圆,一个在坐标里面的圆。圆心是每一个人的起点,人只能够选择一个方向,就相当于,每一个人的一生是一条射线,等到生命终结,射线才会变成线段。”
她说着,把夹着烟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香烟的细细的烟一缕缕往上飘,还真的就出来了一个圆的图案。
“左边是负,右边是正,决定圆的半径的,是你的能力,智慧,IQ等等,而决定你射线的方向的,是什么?”
“价值观。”陆晓接话道。
“对,价值观,是非观。我们大部分的人,是有明确的是非观的,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
“可是偏偏有这么一群人,与众不同:他们的是非观从一开始就被扭曲。他们无法理解普通人的情感,把普通人看成了‘怪人’,就像我们看他们是怪人一样,他们看我们,也是怪人。”
“于是,我们大多数人走的是向右边的道路,那么我们的智商IQ就发挥了积极的作用,而视我们为‘怪人’的那一帮怪人,走向了左边,也就是说,现实中这种人,要是智商越高,就越可怕——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各种电视剧电影的反派都要‘智商惊人’了。”
“所以你觉得,害陈和的人很可能智商奇高?”陆晓问。
黎月:“不是。我觉得是表面上越正人君子的,越有嫌疑。智商越高,就越擅长如何把自己装成一个‘正人君子’。”
陆晓:“你是想反驳我,你觉得张一千没有嫌疑?”
黎月:“倒也不是,但我觉得自己有了一个新的思路。陈和的父母都是医生,而她自己一个人逃出家门去学音乐,为的是什么?难道就是简单的对音乐的执着吗?
“我也喜欢音乐,但是我从来没有把音乐作为专业。我觉得,与其说是她对音乐的执着,倒不如猜测,是她对某一个人的执着。”
“张一千性骚扰的事情是在陈和出事前发生的,像陈和这样警惕性很高的人,那时候就应该远离他。所以呢,我怎么也不明白,你干什么要先追张一千?”
陆晓的嘴角勾起来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
“不会是因为龙闻夜吧?”黎月问。
陆晓内心感慨一句,“果然什么秘密都瞒不过女神。”
“可是你不怕他嫁祸给你?万一他是内鬼,他也不会做得如此显眼。”黎月问。
陆晓:“如果他就是内鬼,那他肯定不会自己行动,只会通知一下同伙,说有人查到了张一千。同伙会根据张一千在案子里的重要情况来决定是不是应该杀人灭口。”
黎月灵光一现:“所以,你其实暗中已经把张一千给保护起来了?”
陆晓没有回答,只是把车停好,掐掉烟头,下了车。
下车顺带拿下来一瓶香水,朝着满是烟味的自己身上喷了喷。
黎月呢,也用自己包包里面的香水朝自己喷了喷,不过香水味淡,因为黎月受不了特别浓的香水。
B市的临近中秋的夜晚,难得感受到了一些凉意。
最近的夏天都是特别特别热,热得人受不了的那种热,黎月难得觉得今天晚上天气不错。于是舒展舒展筋骨,仰头看看天。
“月亮还挺圆。”陆晓在边上掺和了一句。
陆晓:“话说你为什么微信名要叫‘月下黑’啊?”
黎月很傲娇地回答:“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啊?看上去多有哲理。”
陆晓不出声。他不明白月下黑是什么意思。人们都说“灯下黑”,是指真相往往藏在最显眼的地方,而月下黑呢?月光下的一切都能够被月光照射,哪来的“黑”之说?
不过根据自己对黎月这几周的了解,陆晓觉得,黎月可能纯属是要通过名字来提高自己的逼格罢了。
走着走着,就到了黎月家门口。
两人这是第一次,一起“正式到女方家里见女方家长”。
上次一起“见男方家长”的时候,黎月睡得超级死,以至于陆晓自己都觉得不能够算“正式见家长”,下次得让老弟好好请一个客来补偿一下。
“不用紧张,你又不是没有见过。”黎月把手放到陆晓肩膀上,拍了拍。
黎月爸妈家门口很干净整洁,虽然墙上一些细小的划痕显示出了整栋单元的年纪,但是还是无法抹去陆晓对这个家“应该很整洁”的猜测。
果然,门一打开,陆晓就见到了玄关摆放整齐的鞋子,还有那个大提琴样式的一个隔间。
黎月家里的格调就是以“音乐”为主。
进门就可以看到钢琴键盘似的书架,书架上还摆着一些乐谱,还有铁丝做的一个拉小提琴的小人,和一个吹双簧管的小人。
一架钢琴靠墙摆在阳台边上的角落,上面还摆着一根黑色与银白色交织一起的管乐器,一看就是双簧管。
沙发是米黄色的,低矮却十分舒适。陆晓觉得自己这个床还不错。
“爸,妈,星儿~”黎月明显轻车熟路了,一张口就特别亲切。
陆晓也凭借他那沾了蜜的嘴,立刻和来开门的周霖霖聊起来了。
“妈看上去真年轻!”
“爸好能干啊!这做出来的菜,闻着就香!”
黎月对陆晓这直接叫“爸”“妈”的行为没有表示,这让周霖霖一眼就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小陆,中秋节了,也应该好好放一个假了吧,不回去吃一个团圆饭?还是打算中秋节那天再去吃?”周霖霖笑着在陆晓前面摆了个碗。
陆晓对周霖霖这个问题,完全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其实我们吃过晚饭了...”黎月看出来了陆晓的疑惑,立刻把话题转了个弯。
“知道,但是小陆还没吃饱呢,人家警察,天天忙,肯定饭量大。尝尝,你爸做的菜真好吃,就是这肉,我和他说好几回了,切小点切小点,还是这么大一坨。这么大入得了味吗?真是。”
“那...我也试试?”黎月说着,也去拿了一副碗筷,“看看我爸这么多年长进没有。”
陆晓确实是饿了,也不是晚饭的沙朗填不满肚子,是由于今天中午又给忙过去了,没吃东西,所以很快就饿了。
“嗯,这肉好好吃!”陆晓一块接着一块往碗里面夹着五花肉,吃着一嘴巴的油。
“没吃过梅干菜扣肉?”周霖霖看着陆晓那样子,感觉他可能是吃欠了肉。
“妈,人家是贵公子,陆氏集团你知道吧?他怎么吃过像我们这里的家常菜?陆晓你说是不是?”
“我吃过梅干菜扣肉,但是,没有这个味。”说着,陆晓竖起大拇指朝向刚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穿着大红色围裙的黎父,“爸这手艺,可以当大厨了。”
黎月内心:这马屁拍的......
“怎么样,我说了吧?扣肉就要切大片大片才好看又好吃,你妈偏偏就就觉得要切薄一点...看看,人家吃得多香。”
黎月不由得开启自己“腹黑”属性:“爸,你只是切不了这么薄而已,就别掩饰了。”
边上的陆晓小声笑了一下。
“诶,黎月儿,”黎父坐到圆桌前,“这你男朋友?”
黎月这回终于没有辩解这是她病人了,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说不出来是害羞还是什么。
周霖霖狠狠用手肘抵了一下黎父手肘,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小陆啊,你是客人,别拘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放开了吃,我们家没有什么规矩,吃就是了。”
陆晓应着,估计马上就要开始当父母的对他的拷问了。
刚刚上桌的黎星看着姐姐左手边上坐着的陆晓,露出了一个黎月也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的表情,然后乖乖坐到了黎月的右手边,也就是周霖霖的左手边。
“来,星儿,这是陆叔叔。”周霖霖道。
黎父皱了皱眉。看样子周霖霖还是没有搞清楚辈分。
“陆哥哥好。”黎星的嘴真的是甜。
边上的黎月看着陆晓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好的表情,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把蘑菇汤喷出来。
“小陆今年多大了?”周霖霖笑着给刚刚来桌上的黎星儿盛了一晚蘑菇汤。
“29,”陆晓看了一眼黎星,“所以叫叔叔也可以。”
“那怎么行,”黎父开口道,“辈分不可以搞错的。没办法,姐妹两个相差岁数大了,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现在这样有点像黎星儿的爷爷。”
黎月又笑起来。
“爸,你还记得黎星儿小的时候吗?那天叫你不刮胡子,陪我和黎星儿散步,星儿那时候还在婴儿车里呢。结果,小卖部那个张大爷一见,就说:‘诶,今儿天气好,和女儿孙女一起出来散步哦。’”
顿时,圆桌上的人都笑得差点筷子都拿不起来。
连陆晓都憋不住了。
“我和我妈出去逛街,人家都说我们是姐妹,诶就是不一样。”黎月继续讲着她的笑话。
“诶呦,黎月,你这个毛病得改。”周霖霖夹了一块子木耳菜给黎星,“在别人面前老是夸妈,却总是和爸对着干。”
“哪里?我爸不需要我夸,人家坐这就可以镇场子。你说是不?爸?”
黎父笑而不答。
“得得得,你说得对。”周霖霖也夹了一块子菜给黎月,“陆晓啊,我这个女儿啊,厉害的就一张嘴,一家人都说不赢她,你以后可要当心。”
“还不是遗传了您啊,以前家里谁也说不赢您呢。”黎父插嘴道。
周霖霖瞪了黎父一眼,黎父立刻把抬起来的头埋到了碗里。
“爸,这木耳菜真好吃。”黎月立刻夹了一筷子菜放嘴里,转移了话题。
陆晓也夹了一块子,尝了尝,感觉确实好吃。滑滑的,又很清爽。
木耳菜陆晓没有吃过,他记得陆有晟那家伙从沿海那边来的,喜欢粤菜,小菜吃得最多的就是芥兰芦笋这些的。梅干菜扣肉还是自己不知道第几个后妈给他做过一次,觉得味道真的不错。现在觉得她做的差远了。
“爸,我想和你学做菜。”陆晓道。
黎月眉开眼笑地看着黎父。
“行啊,教出来了就可以给我女儿做饭了。”黎父说完,又发现周霖霖瞪了他一眼。
“这个黑黑的豆子是什么啊?”陆晓夹起来木耳菜里面的一粒小黑豆。
黎星开口了:“豆舐,提味的。”
“小陆不知道豆舐?”周霖霖有点疑惑。
“是这样的,妈,”陆晓放下筷子,“我爸不太喜欢当地的菜,他喜欢粤菜。所以我直到读高中才开始接触当地菜。”
“哦,我喜欢粤菜。”周霖霖道,“就是天天吃太奢侈了。”
黎父:“小陆,这东西你要接受啊,你知道,B市本来就湿热,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的人就喜欢吃辣和吃苦...要是你们两个将来生活在一起,因为吃饭的问题...”
黎月:“唉,爸,你是你,我又不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又不噬辣成性,我也喜欢粤菜,你放心,吃这方面我很开明的。”
黎父觉得自己还是别说话好了。
“我喜欢吃辣,高中一接触辣以后就上瘾了,叔叔别担心。”陆晓觉得老是把黎父晾一边太不好了,作为这屋子里唯二的男性,还是帮他打一个圆场。
一家人聊天聊得火热,黎月分享了好多好多A国的见闻,一桌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黎星后面也放开了,姐妹俩果然都是自来熟。黎星的成绩也经常被黎父黎母拿出来当谈资。
陆晓越来越羡慕黎月了,不仅羡慕她的人,还羡慕她的家庭。
羡慕之后,自然是担忧:黎月的家这么好,自己的家呢?自己配得上黎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