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对着办公桌上，各个嫌疑人身上音符纹身的照片，眼神呆滞。
他打开音乐搜索引擎，输入了kπ二字，发现出来了一堆他看不懂的希腊文字之后，改输入了k314。
听着这个叫做k314的旋律，陆晓瞬间知道了这首歌曲--他曾经一定吹过的。看中文名，叫莫扎特D大调第二长笛协奏曲。
陆晓经历过失忆，已经是音痴一枚，他想了想，决定这个案子查完，就回他爸爸的那栋豪宅，去找找踪迹。
他隐约记得乐谱被他放到了那里，所以，他得去那里一趟。
车祸前，他只是因为父亲的去世的事回去了一下。一是因为他工作忙，二是他真的不太愿意见到他那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他能够变成一个有正能量的警察，大部分是因为，他记忆里已经沉默的音乐。
他记得音乐给他带来了很多很多，透过音乐，他开始用另一个视角看这个世界。
纵然他已经没有什么有关音乐的记忆了，音乐和他工作也没有半点关联，他也希望，能够把自己丢失的“音乐”找回来。
他回忆着谢雨婷裙子上自己的血，那一枚差一点就要打中他的子弹，还有那两个嫌疑人和老方队的关系，在系统的网站上，他输入了三个字：“方启年”。
陆晓看过这一小段文字无数遍。每每望着隔壁那一张空空的办公桌，他就感到深深的惋惜，甚至，还有一些愧疚。
如果他能够趁早发现方启年的真面目，廖队他们，也不会死。
陆晓和廖伟是一个警校毕业的，多年的室友。陆晓恰巧又碰到了车祸，所以，直到他清醒回到工作岗位，才知道，原来和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陆晓不知道为什么，望着办公桌上的那张老旧的照片，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照片上，是陆晓，廖伟和沈青青。廖伟和沈青青私底下谈恋爱好久了，他还记得，他收到了两人的结婚请柬。
“结婚了，你们两口子还会一起工作吗？”陆晓在下班的时候，请他们吃了一顿大餐。他手头不宽裕，但是积蓄还是有一点的。
“我呀，要退了。当警察太辛苦，还是缉毒警，我爸妈其实已经不同意了。我盘算好了，回头去读研究生，全日制的那种，再争取一下，看看可不可以到公安大学去当一个讲师，毕竟手里还是有不少的人脉的。至于缉毒，以后就交给廖队了！”沈青青重重地拍了拍廖伟的肩膀，很明显喝得醉醺醺的了。
“是是！当警察是累，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的，干的都是大案子--动不动就是枪战爆炸什么的，青青，你以后真的别干了，讲师的收入也挺可观的。”廖伟搭话道。
“你们倒好，两口子都走到这一步了--我这个单身了多少年的人，好不容易干到了副队长，结果--居然是因为正队出问题了才给弄上来的。”陆晓也有些微醺，往口里又灌了一大杯啤酒。
“你们那方队真的，看不出来，那么好的一个人——果然人不可貌相。陆晓，你的直觉还是挺准的哈。”廖伟道。
“别提了，太伤心了——我们全队都是精神萎靡不振的现在——就我一个人出来的快。”陆晓说着，把头埋进了手臂里面。
“不过，我请客！我要祝——廖伟，沈青青两人——早日修得同船渡，早生贵子！——生完了记得要认我做干爹——”
两人都笑了，道：“啊呦我们要祝陆队——早日找到自己的另一半，还有--见爹妈前先来我们这好好‘审’一遍，然后再拿去送检！”
“得！你们就知道挖苦我！不说了，干杯干杯！”
一年前的欢声笑语，到现在，就是冷冷清清。
陆晓揉了揉眼睛，在电脑里面输入了三个数字：“九二一”
九二一车祸惨案
机密等级：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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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鬼？这个案件我都知道，为什么不可以浏览？”陆晓试了几遍，排除掉电脑坏了的可能性以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难道，局里面有人瞒着他什么？
陆晓犹豫着，敲开了张局的门。
“哎呀陆晓，我就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查到廖伟和沈青青的死的。”张局使劲用手撑开眉间拧到一起的皱纹，道，“我是觉得，你还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既然你已经开始查了--”
张局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一小叠纸，放到了陆晓的跟前。
“我们为了让你康复，给你撒了一个谎，说你是被一个五十多岁的面包车撞的。事实上，这只是去年十月一号发生的一起事故而已。你，是和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遭遇的车祸。”
“当时你几近崩溃，一受刺激就要昏迷，我们只是需要你静养，等你好了再告诉你。”
“我早就好了。”陆晓道。
“不！你没有！你知道你之前的状态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请假吗？回来上班的七天，明明身体已经达标了，却动不动就昏迷，你知道吗？”
“我......”
“小子，你现在终于像原来的陆晓了--你请的一个月假也是值得了。”张局脸上露出来一丝欣慰。
“小陆，我知道，他们的死对你打击很大，甚至让你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比方说，”
陆晓心里没有来由地一紧。
张局从他的办公桌里面又掏出来了一个mp3。
“你的音乐，陆晓。我希望音乐能够给你找回来一些什么--这里面的歌，都是你原来的mp3里面的歌--我希望能够帮助到你。”
陆晓接过了mp3。可能是他想多了吧。
“回办公室看吧，慢慢看，好好回忆。还有，技侦那边说，他们怀疑刘子晔的确也参与了此事。汇报他们会交给你--我知道现在的一些事情可能会让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你是警察，我希望，你不要倒下。回去吧，这次的几个连环案件上级已经很头疼了，你得尽快了。”
出门，陆晓的双腿，就像灌了铅似的，缓缓地，缓缓地挪动。
外边的同事都没有出声，只是望着陆晓。
以前的那个陆队，永远是队里面最有干劲的那个，指挥这儿指挥那儿，还经常帮帮新进来的人。可是，那次车祸回来以后，他就变了。
才华不在，她现在可以说是队里面最忙的那个人了吧。
全队都瞒着他吗？
陆晓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抽烟。
点着烟，陆晓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那一句话。
“你们男人吸烟，是有男人味，我们吸烟，就是‘不应该’？”
男人吸烟，真的就是一种时髦，一种所谓的men，有男人味吗？
不是的。
男人吸烟，恰恰是为了掩饰，他的最不men的一面。
陆晓吐着烟圈，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戴上了连着mp3的耳机。
古典乐一曲又一曲地在他耳边溜过去，他有点困。
烟已经只剩下了烟灰缸里面的灰烬，和手里面的一小截滤嘴。
他把张局给他的材料放到抽屉里锁起来。他其实从张局的话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想深究。
他拿起来技侦交给他的材料。嘴里念念有词：
“翠漾小区，昨晚5点46和6点28，拍到了谢雨婷三人出入该小区2栋。”
“而六点整，刘子晔和他的保镖来到单元门口，上了电梯--这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还有，‘天鹅杯’主办方也是刘子晔他爹--感觉这一切都是为他而来一样。”
黎月也曾经质问过他们：是谁花钱请你们来的？
才华的座机响了。
“才华，审了刘昌武吗？”
陆晓这个状态的确不能够亲自审，就又把事情交给了才华。
“在审呢，不过他不太愿意开口--我们这怎么说，都说不动他。”
“他大概知道我们警察为了‘贯彻落实’人道主义，最多也就是监禁他，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晓挠了挠头，他记得黎月在和劫匪斗智斗勇的时候，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绑匪在想什么--虽然是有一点神乎其神，但是，黎月的确做得到。
他现在才想到，昨天和他激吻将近一分钟的黎月儿，还在医院里面。
“下班了就去找一下她好了。”陆晓想着。
隔壁禁毒支队的办公室里，龙闻夜搬来一个纸箱，开始清东西。
“唉，小龙，啊不龙队，你这是干什么？”陆晓厕所上完经过禁毒支队长办公室的时候，才注意到，廖伟的办公室，马上就要被人翻新了。
“我的新办公室啊.....陆队，连C市都要来人了......说实话，这些年，当一线警察的人越来越少了--大部分人都是有家庭的，谁愿意让家人为自己担心呢？”龙闻夜一边放东西，一边感慨道。
“小龙，你多大了？”陆晓问。
“26岁。”
“你不像会说出来这种话的年纪啊。”
“我和你们不同--我是孤儿。”龙闻夜也不整理东西了，他靠着办公桌，低下头。
“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陆晓也不在门外停留了，他迈进了那一间，好久不愿意进去的办公室。
“不，其实我已经走出来了--世界还是好人多的。”沉默了一会儿，龙闻夜又道，“廖队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也知道，这是你的伤心事吧。”
“我也希望能够努力走出来。”陆晓走近廖伟的办公桌，桌子上，没什么东西，一盆防辐射的多肉，一台电脑，笔筒，还有两个人的结婚照。
陆晓拿起那个结婚照，两个人都笑的那么开心。
“我很无助，说实话。”陆晓用手抹去照片上的灰尘，“我有家，可是--你想象不了，你有一个对你什么都要求严格，还动不动就打人的父亲的感觉。”
龙闻夜沉默，不知道怎么回应他。
“读公安大学，是我对我父亲的无声反抗--我反抗对了，因为我遇到了这两位，我最好的朋友。”陆晓依然盯着照片。
“然后我爹死了--悲伤之余，我还兴奋了好一会儿--我以为，我终于摆脱魔咒了，谁知道，他们也，和父亲一起走了。”
“陆队.....”龙闻夜感觉陆晓说的话里，带着哭腔，但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所以还是欲言又止。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陆晓抬手，让龙闻夜别靠近。
“陆队，你还有我们呢——这么多的战友。还有，你还有那个啥——咳咳，那个医生。”龙闻夜不知道怎么，突然不太想说下去。可能是脑海里面的两人拥吻的画面，让他有点不太舒服。
“对啊，我还是去找她吧。”陆晓看了一眼手表，到下班时间了，起身，把带有相框的照片揣进了怀里。
“小龙啊，你帮哥一个忙，把原来廖队的东西都收好放到箱子里面吧，其实也没有什么了——都被他家人拿走了，剩下的这些，放箱子里面给我吧。”
“好的。”龙闻夜回应。
陆晓走后，龙闻夜也没有继续整理东西，而是继续在办公室里面翻找了起来。
“没有，没有，他压根就没有放啥有线索的东西啊？可能是想多了。真是的，怀疑他死的奇怪？爆炸什么的这么突然，他难道还能够预知到啥，写好遗言不成？肯定是多虑了。”
这时，他注意到了桌上摆着的那盆，多肉盆栽。
“唉！小龙！下班啦还在干啥呢？”张局从门口经过。
龙闻夜立刻把视线从多肉上移下来，看向张局。
“哦，张局，我帮陆队清原来廖队的东西，他说他想留一个纪念什么的。”
张局看看桌子，说：“好的，那小子是得早点走出来才好——唉，我记得，那多肉是沈青青最喜欢的那盆——别想着把多肉占为己有！”
“呃…我还以为是本来就每一个人桌子前面都有的。说实话，长得挺好的，这植物，我喜欢。”龙闻夜不知道该怎么留下来这盆栽。
“喜欢买一个，这个给陆晓吧，他以前好像也追过沈青青的。”
龙闻夜不出声，把盆栽放到了纸箱里，放到陆晓已经锁了门的办公室外边。
“小龙，我见你才过来，不太适应B市吧？我今天请你去看看我们B市的小吃街哈！”
“You can rely~~on me， yes you can !”
龙闻夜手忙脚乱地拿起落在办公室的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吴景。
“不好意思，那啥，女朋友。”
“武警？”张局瞟到了龙闻夜手机屏幕。
“不好意思，我输名字的时候图一个方便，就这么输了。”龙闻夜觉得这个实在是太尴尬了。
“没事，你问问她，叫她来，今天我请客哈！”张局露出一种狡黠的笑容，凑近龙闻夜耳朵，“我保证不把你输错她名字的事情告诉她。”
龙闻夜不回应，接通了吴景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