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灭亡,剩下的燕国、楚国、齐国终于团结一致,共同抗秦。
而此时,秦王却终止了统一六国之路。为自己的母亲赵太后守孝。
公元前230年,华阳太后病危,将自己的养子王吸与孙子赵政叫过来,嘱咐秦王不可只行霸道,要仁霸并施。又请求秦王将王吸任以高官,秦王允诺。于是散尽了自己的奴婢,把他们送到其他宫里去。剩下的七日之内,都是王吸在做饭照顾华阳太后。
华阳太后临死前对王吸说:“我一生无子,你却让我享受到了普通人家的天伦之乐,我感谢你。”说完瞑目而死。
王吸请求可以在太后下葬后回到家乡,秦王批准。离开咸阳当日,只有赵高为他送行。
“吸兄,我们的灭秦事业终究是失败了!”
“不,你还在,我们就不算失败。即使六国覆灭,秦国也并非牢不可破。”
“我要如何做?”
“秦王的能力与楚庄王相比,是比不了的。而他之所以能兵发六国,是因为六国的君主昏庸,而秦国六世明主。如果秦王之后,是个比不上楚共王的人,那么他就极可能自行毁灭。”
王吸回到沛县,没有家室。于是用秦王赏赐他的财宝购置家业,做了一个财主,但并没有娶妻。
秦王为祖母守孝完成之后,传来消息,赵太后死了。于是秦王灭赵之后,继续为自己的母亲守孝。
燕王喜听说赵国被灭,很是惶恐。于是问自己的太子说:“你知道如何可以使秦国大乱吗?”太子丹说:“我知道,杀掉秦王,让大臣内斗就好了。”燕喜很惊讶,问他说:“你如何能杀他?”太子丹说:“儿臣养着六十多位门客,里面不乏死士。挑选两位作为使者,带着贵重的礼物,一定可以成功刺杀秦王。”于是燕王喜给了他三百金,让他去安排这件事。
太子丹问自己的门客卢拙与高渐离,有没有刺杀秦王的人选。侯襄进言,自己与韩国的侯襄、齐国的徐福,都是道家的高人。自荐去游说秦王追随长生不老之道,告诉他修行需有德政,而罢兵休战。但是太子丹没有采纳。
高渐离则推荐道:“我有一个朋友,是卫国人。姓庆,名轲,懂剑术,善于游说。当年自荐于卫君但不被接受,现在就在蓟城。可以将他请来,效法当年曹沫刺齐,要回六国土地。”太子丹采纳了他的建议。
高渐离找到庆轲,庆轲当时正在和燕国隐士田光喝酒。高渐离对庆轲说:“有贵人想要召见你,你带着剑呢吗?”庆轲点点头,提上剑,在铺子上砍下一条狗腿,让田光不必等他,自己与高渐离同去,边走边吃着。
二十七个月已经过去了十八个月,秦王政召集来王翦、李信、隗状、魏缭、甘罗、王绾、冯去疾和董不害一起来吃素宴,不饮酒,不奏乐,与八位大臣谈话。
秦王问他们,自己遵从祖母的遗训,运用儒家礼法,是否会延误国家大事。隗状与董不害等人都认为,六国已不过是冢中枯木,摧枯拉朽即可攻破,尽孝是为民众作出表率,没有什么不合适的。而甘罗则认为,大秦以法家立国,终究还是不应再用儒家。秦王政不语。
右相冯去疾请求辞去相位,回家养老。秦王政不允,赐给他两块碧玉,让他可以不再上朝,但是依旧享受右相的俸禄和待遇。至此,直到后来冯去疾死去,也没有再出现在秦国的朝廷上。
“王翦,将士们的爵位都封完了吧?”秦王问王翦。“都封赏完了,死的和活的都封赏完了。”秦王很开心,告诉王翦,明年准备攻打燕国,让他抓紧军备。王翦领命。
魏缭向秦王请求回乡养老,秦王应允了。于是魏缭在宴后收拾行囊,带着四个孩子骑驴回乡去了。
完宴之后,秦王将甘罗、李信、王翦和董不害留下,与他们商讨攻打燕国的事。
董不害(公元前270年――公元前211年)这个人,是晋国人董狐的后代。曾祖父是庞恭的门客,随庞恭来到赵国,后来投奔了张仪,在秦国做了官。
董不害从小精明擅辩,长于算计,喜欢结交豪侠,但是被大多数豪侠所看不喜欢,认为这个人虽然豪放,但是不够义气。后来董不害在一个异人手里收养了一个义子,这个人就是日后的大将羌瘣。他还有一个儿子,叫做董翳,就是后来项羽分封的三秦王之一。
董不害对秦王说:“秦王,仓中米粟还有无数,足以三十万大军攻克燕国。但是如果要遣三支十万大军一起灭亡齐楚燕三国,是不够的。”
李信道:“楚国积弱,吾十万大军可灭;再请王将军带十万人伐灭燕国。倒时候不必发兵,齐国自会投降!”
王翦却道:“我这燕国确是十万大军可灭,可这楚国却非六十万大军不可灭啊!”
李信大怒,置杯道:“王将军若不信,那就请王太尉与我们各拨十万兵马,看看谁先攻克。后攻克的,自降为士兵,再不问政事!”
“李将军若偏要赌,那王某愿意奉陪。只是莫要枉送了十万将士的性命!”
李信拔出剑要与王翦决斗,王翦站起要骂。董不害与甘罗赶快挡住两人,董不害说他也可以再想办法,让他二人切莫争执。秦王重重置下酒杯,拨给他们二十万大军,要他二人同日发兵,王翦攻下辽东为止,李信攻下吴县为止,若两年内不能灭国,则都剥职为兵。明年六月发兵。
后来,董不害被赵政赏赐了一万金。
秦五月(即阳春三月),秦王赵政脱下大氅,距离出兵的约定还有三个月,但是他的守孝期离终止只剩一个月了。看着宫外慢慢升起的旭日,躺在王座上的秦王舒适地享受着温暖的阳光。
“陛下,正装吧,待会儿就该接见燕使了。”一旁的赵高说道。
“不急,不急。”秦王闭着眼睛,说,“等到下午再接见他们。这些投机倒把的,不能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不然这类小人就该得意忘形了。”
处理完了早朝,秦王沐浴了一下,让赵高给自己挑一位宫女来侍奉他。赵高虽与赵政自幼相识,但也不是从小就是宦官,是懂得女性之美的。
于是赵高找了一个赵国口音的宫女送到秦王这里,但是来到秦王这里时,他却已经睡了。
“将军,”宫里的人都这样叫赵高,“大王都睡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回去做我的活儿了?”
“你这孩子傻呀!你做活儿也是侍奉大王,呆在床边不也是侍奉大王吗?好生在这儿等着大王,我出去安排一下别的事。”说完话赵高就出去了。
突然,天暗下来了。
“秦王,你怕死吗?”一张凉森森床,旁边一个阴森的炉子,飘着一缕阴森的烟,站着一个阴森的人。
这个人没有左腿,身体莫名其妙地立着。脸像碳一样黑,眼睛很白,白得很干净,干净得很可怕。
“怕,我怕。”
“那你为何要杀我们?”
这个人的衣服下突然钻出一个人,全身瘦得只剩下一副皮囊,枯瘦的双手死死地抓住秦王的肩膀,使他动弹不得。此人正是吕不韦。
又一个人从那人的衣服下钻了出来,用自己披着的湿黑长发,挡住了自己的脸。抱住秦王的大腿,哭着。秦王能听出是自己母亲赵太后的声音。
“你要什么,我给你!你快把他们带走吧!”
“你还得再见一个人……”
第三个人从下面爬了上来,头戴王冕,身穿王衮。头上从左边的太阳穴钉入了一个铁钉,直穿过了右边。
第三个人弯下腰问:“你认识我吗?”
秦王看向那个人,正是秦王赵政。
也就是他自己。
一把匕首,一道银光,一切都结束了。
“大王?大王?”那位赵国来的宫女伏在床边,忧恐地看着秦王。秦王猛一睁眼,被吓得大惊,连续“啊!啊!啊!”地叫了几声,直喊得大汗淋漓,地动山摇,把那姑娘吓得倒在地上不敢动弹。
“大王有恙乎?”门外的侍卫大声问道。
“无恙!寡人无恙!”秦王大声回应道。
秦王接过递来的汗巾擦了擦吓出的汗,看着那个宫女,对她道:“赵高的人?别吓着了,孤刚才梦到了神仙下凡嘱事,一时间没缓过神来,看到你方才吓着了。来,伺候孤把正装穿上。”
秦王赵政此人,据《史记》记载,尉缭子说他:“秦王为人,峰准,长目,挚鸟膺,挚,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眼睛狭扁,鸡胸,声音像豺狼,薄情寡义,狼子野心。这样的人不说长得算帅算丑,单让人见了就从面相上看出此人不善。
这位赵国的宫女自然也是被吓得不敢说话,就颤颤巍巍地伺候着秦王更衣。
秦王也不忍再吓着她,就这样别别扭扭地换了半天的衣服。衣服终于换完了,秦王才才终于正眼看了她一眼。
“到赵高那里领十金,回家去吧!”于是秦王能在梦中与神交流的事就可以被她传到了三晋之地去了。
“赵高呢?”秦王问。
“王丞相正拖着燕使呢,将军也正给燕使尽力地解释呢!”旁边一个小宦官说。
“你们如何不叫醒寡人?”秦王问。
“这大秦,除了太后和相国,谁还敢叫醒您呢?”一听这话,嬴政瞬间脑子“嗡”的一声,一掌打去,令人将他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来到大殿后面,赵高和李斯赶快把他扶到王座上;王绾、隗状赶快让各个部门准备,秦王正式接见燕使。
庆轲和他的副使秦舞阳,一个捧着燕国督亢的地图,一个捧着秦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
地图的尽头,卷着徐夫人亲手打造并淬好剧毒的徐夫人匕首。这只匕首上,已经有了二十七条试剑的人命,其中也包括樊於期与徐夫人本人。
现在,秦王政即将要成为第二十八个试剑的人,也将是封存这把剑的人。
“副使怎么了?”隗状大声呵问着殿下瑟瑟发抖的秦舞阳,并看出了他心怀不轨。
庆轲转肩看了一眼满头大汗的秦舞阳,笑着对秦王说:“燕国鄙陋,没有什么大才,都是些孤陋寡闻的人。我们的燕王远不及秦王的神威,丞相也远不及秦国两位丞相的庄重,兵士仪仗也远不及秦国的宏伟,副使自然要被吓到了。这也正是我们前来求和的原因。”
秦王大喜。隗状则依旧严厉地向下喊道:“副使留在殿下,只许正使上前!”
燕使左手接过了盛着人头的木盒,右臂夹着放有地图的木盒,像小丑一样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踮到秦王面前,又惹得秦王很是开心。
“先让孤看看人头。”于是庆轲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起盒子,打开了他,樊於期的脸正好露在外面。秦王笑道:“不错,是他。”
“再让孤看看地图。”庆轲又小心翼翼地拿出地图,捧到案上。这次秦王看到他的脸了。
“我见过他!”秦王的鬓角突然又开始冒汗了。“我在何时见过他呢?”他的眼睛随着地图的滚动移动着,脑子却在原地运作。
突然,一刀刚刚略过一次的银光闪烁,秦王大喜,立即“啊!”的一声向后飞了出去。
庆轲想拉住他,却没想到把袖子拽了下来。这要感谢那位赵国姑娘,她没有专心地为秦王穿衣。
赵政慌忙从王座上堕下去,又从殿台上滚到台下,又绕着柱子和庆轲周旋了好几圈,却没有一个侍卫敢上来阻止庆轲。因为秦法规定,没有秦王命令而私自上殿的,要以图谋不轨之罪判处死刑。
秦王想要抽出他的剑,但是剑身太长,别在腰上,他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眼看着庆轲将要追上秦王,一个名叫夏无且(jū)的郎中(宫中太医在秦汉时的称呼)掏出背囊里的药囊,投向庆轲。庆轲随手一挡,与秦王又拉开了距离。
此时旁边一个伶人(古时的幽默文艺工作者)大喝一声:“王负剑(大王把剑放在背上抽出)!”说罢用自己的木剑去披庆轲。庆轲又下意识去用匕首格挡,这边秦王抽出宝剑,一剑刺断了庆轲的左腿。
庆轲单膝跪地,却不倒地,又大喝一声,挥出匕首,插在了秦王旁边的柱子上。这柱子当场裂出了三尺的裂纹。
“燕国给了你什么好处?竟叫你舍命来犯?!”
“我本就是烂命一条,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会死,你也一样!纵使统一了天下,你也一样!哈哈哈哈……!”
秦王大怵,向庆轲嘴里连续捅了四五剑,又命人把秦舞阳拖来,亲自砍了二十多剑,让人把他们扔在街市上暴尸一个月。
一个月后,秦王直接发兵楚、燕二国。不出第四个月,辽东被攻陷,王翦回师。燕王喜逃亡辽西,杀死了自己的儿子燕丹和隐士田光,希望可以以此求和。秦王大怒,斥责燕王毫无人性,囚禁燕使,派王贲率大军攻克辽西,俘获了燕王喜,将他沉入渤海。
可笑太子丹和高渐离在如此大事上挑选的两个勇士,一个还未行动就已吓得露怯,还不如一个伶人;一个刺杀技术拙劣,还不如一个郎中的抛掷技术优秀。可笑啊可笑!
庆轲刺秦这件事发生以后,秦王下令将当天所有值班的侍卫全部革职充军。将那位赵国宫女和夏无且的女儿都封为夫人(秦宫中仅次于皇后)。
燕国的悲剧在于,燕国输了;秦国的悲剧在于,秦国输了。
比如,几年之后,魏缭因罪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