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见到念安被撞飞了,三儿小跑着跟了上去,“没事吧!”,一边说着还一边缓缓将他扶起
“疼死我了!”,念安一脸哭腔着站了起来,虽说这又是大晚上,又是下雨天的也确实是不好看路,但是就单说这大街上还是很通透的,要撞上多少也需有几分缘分,倒是这撞的人是出了名的刁钻王,恐怕脚下这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走的掉的。
恶狠狠地望着脚下那漆黑的一团,一阵不悦猛地从他的心中腾起,“没长眼睛呀——!”,便是一顿臭骂
然而,脚下那人却迟迟没有动静,良久,一串轻微的咳嗽后,身子才缓缓地抽动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在忍着极大的疼痛似的,但是这疼痛来的又是那么的无厘头,只是摔了一下,倒活脱装成了大病一般,引得上头的人就是一阵不屑和嗤笑
“喂——!说你呢?怎么还站不起来了?装什么装呀?”,上面的人催促着
“哥~算了吧,我看他也蛮可怜的,想必也不是故意的…….”,三儿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不要再多纠缠了
“呵,可怜…….”,嘲讽似的冷笑了一下,这难道是同情么?南稷的人可真是搞笑,只见那人用左手将身体缓缓地撑着,然后勉强着歪歪斜斜地跪着站了起来,头却始终是低着的,一件黑色的斗篷将他整个人都埋在了暗处,念安看不见他的眼睛,只听见黑暗中撕裂出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声音,“是…….呵,是挺可怜的!”
“嘿——”,这话倒是来的不痛不痒,念安转过头去,与三儿对视了一下,眉间闪过一丝不屑,“怎么说话的呢?”,这倒是激怒了小霸王,“低着头瞧不起我的意思吧?”
司音也跟了过来,拍了拍念安的肩膀,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招惹是非,有些人就是过得不如意,如果你和他较劲了,你就输了!
然而,就像是一切都注定了一般,越是这样说,他越是不高兴!念安的心中猛地腾起了一阵怒火,一个冲动,想要去扯下黑色斗篷看清那张脸的冲动,然后——他就真的这么做了!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猛地上前将那黑色斗篷扯下的瞬间,那斗篷后却是一头他从来没有想过,也没有见过的碧绿色卷发,和着那双橙红的魅惑的双眼,双目之间,似乎有千万鬼魅席卷而来放肆地窥探你的内心,暗风中,一袭血红色的长裙是那样的刺眼,仿佛死亡中绽放的红玫瑰一般,神秘而又充满魅力。
黑色斗篷落地的那一霎那,仿佛重重被雷劈了一般,念安猛地一惊,一连吓着后退了好几步,连司音都猛地一震,瞬间将念安和三儿护在了身后,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南稷,十年之后,居然还有鲛人,还有那罪恶的一族,还留在这南稷!
一时间,原本还是沸腾的一条街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整个街上的目光都聚集在这红绿相间的一团影子上了!
女孩似乎也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一连愣了好长时间,四目相对之后,才手忙脚乱地拾起那地上的黑衣,想要逃走,然而,还没容她跑几步,她就早已被前来围观的人层层包围了。
在这进退两难之地,黑暗中,不知是谁猛地一推,那女孩瞬间就被推倒在地上!似乎又碰到了伤口,女孩缓缓地蠕动着,艰难地在地上扭作一团,地面上的污水毫无顾忌地溅在了她的身上,将那艳丽的血红色弄湿,女孩缓缓将右手缩在胸前,眼神却是丝毫也不认输!
“是不是鲛人!?”,那人狠狠地望着脚下的少女,质问着她
然而,女孩只是咬紧牙关,狠狠地望着这周围的一圈人,默不作声。
哼,中都也不过如此……
十年前,鲛人不顾天命,肆意跨过海天之门,践踏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这小小的南稷,一时间,高达千尺的巨浪如脱去缰绳的野马一般,从南海一直肆虐而来,短短三天,所到之处皆沦为一片汪洋,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仅仅三天之内,便成为了水下亡灵,后来幸得四大神祗出手,又靠着这得天独厚的千尺陡壁,宗太召下天神之力才勉强将这洪水控制,也就是这时局势才走到了的转折点,后来幸得鬼嵬千骑万里驰骋,从西疆边境一直赶到了这南稷,这时那三月前还气焰甚高的鲛人军队,才如同褪去躯壳的梭子蟹一般,浑浑噩噩地逃出了南稷,然而,亡灵已逝,这些失去亲人的南稷人又如何能忘掉那些丑恶暴虐的嘴脸,忘掉那些逝去的至亲。
中都人是很少有这种绿色抑或是蓝色的头发,大多数都是以暗红或是黑发为主,而往西北走,西境妖国虽然早已与中都定下了百年契约,但是也不见得有如此艳丽的长相,尤其是那双橙红的眸子,倒像是完全就将她暴露了一番,这种带着神秘的妖媚长相似乎就如同是热油中点入一滴水珠,一旦出现在这南稷,便会瞬间炸起一片沸腾。
街上一下子变得火药味十足,大家都在小心而又谨慎地注视着中间那人的一举一动,仿佛那个蜷缩在地上的人有天大的本事一般,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致他们于死地。
见周围这一片严肃而紧张的气氛,女孩突然感到好笑,她这样一个手无束鸡之力还受了重伤的人居然会惹得这么多人的关注,可见这南稷的人都是被打怕了打傻了吧!居然十年之久还是那样的怯弱,真是太搞笑了…….
女孩轻轻笑出声来,就如同之前在院子里见到的那个疯子一般,蔑视地看着这周围的一群人,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做呢?难道她还能给周围的人一一解释说不要害怕么?
然而她这一笑,倒是周遭的人就更害怕了,一阵莫名地恐惧弥漫在这漆黑的一条街上,在这蒙蒙的细雨中回荡着
念安也吓极了,生怕地上那人会冲上来咬他似的,然而,就是这种愈加恐惧的氛围,愈加会激起人们心中的愤怒与抵抗一般,突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致意思是如果她是鲛人,那流出的泪便会瞬间化为珍珠,如此简单,一试便知。
于是,在这雨夜,伴随着灰蒙蒙泛红的天空,不大的一条街上近乎所有人都虎视眈眈地瞅着中间那人,按捺不动,然后顿了顿,突然一下子像是有了勇气似的,全都心照不宣地冲了上去,一团红绿瞬间被踩在无数双脚下,一时间,刚才还是寂静的一片,只见那笑声还持续了不到三秒,便瞬间化为了痛苦的呻吟和哀鸣
“别看!”,司音急忙将三儿护在怀里,这种场面,还是不要叫妹妹看了好。
人头攒动着,一个又一个前仆后继地往里按,只是那呻吟声好似有那么几分凄惨,倒是在这雨夜中,又是渐渐寒气的地面,伴随着那一拳一脚的重击,他们才猛地意识到似乎那鲛人也是人,也会叫疼,只是这街上聚集一片的人都已经杀红了眼,动了手,倒是走到现在这个地步,谁还能管的了那么多呢?
谁都动了手,谁又能停下手呢?这种外族一旦来了南稷,下场也免不过被打死?还能如何呢?
望着眼前混乱的画面,一时间,念安只觉着一阵莫名的恐惧和罪恶感由心底而升,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这混杂一片的场面让他无法直视,他甚至想要逃跑,但那双脚却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不要…….”,三儿紧紧地拥在了司音的怀里,“不要这样…….”颤抖地小声抽噎着……
为什么会害怕呢?这种事情又与我何干呢?
回忆猛地如潮水般席来,那个夏日,像是刺耳地蝉鸣般喋喋不休,三儿正害怕地跪在地上,捂住双耳,似乎又听见了什么似的,在她身旁站着两个男孩,仿佛故意刁难一般,笑着玩弄着她的头发,那时的她,亦或是后来急着赶过去干架的他们,又是如何愤恨这种无条件的凌辱,只是欺侮和被欺侮就在一瞬之间,情急之时,又那能管得了那么多
望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司音似乎也被怔住了,女孩被人脱着拉了起来,那头碧绿色的小卷发被人玩弄似地拧在了手中,然后伴随着石梯上缓缓流下地刺骨的水柱,猛地砸去,“啊——!”,伴随着那沉闷地撞击声,一股股血泉顺着她的额头划伤了那如纸一般的煞白的脸颊,放肆的血红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滴答作响,然而,让人始终未及的是,无论周遭的人如何打她,欺侮她,她却是始终流不出一滴泪水,倒是那如花朵般放肆的笑容却一直悬挂在那发紫的嘴角边,倒像是胜利者一般,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周遭的一片人
一个人结束了,另一个人又来了,女孩抽搐着躺在了潮湿的雨夜中,头上的猩红将那头碧绿色弄脏,然而,谁又能想到,许多事情一旦开了头,后面竟是那样毫无节制,仿佛道德与人伦在一个正当的谎言下,竟会变得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念安咬紧了自己的下唇,那略带酸味的血腥毫无保留地涌入他的喉间,一时间,他仿佛置身于无穷的海水之中,想要呼吸,却异常艰难。司念安,你在怕什么?事到如今不全都是你的错么?
施暴还在进行着,时间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伴随着渐渐淡弱的呻吟,玩弄的手段却是越来越大胆,这边三人早已被那一圈又一圈前来围观的人挤在了外头,虽然看不到女孩的脸,但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是早已烙在了他们的脑海中似的,竟无法磨灭。
在那此起彼伏地一阵阵唏嘘声中,时而传出各种粗鄙下流的语言
“他奶奶的,这小妮子还挺硬气,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撑到几时…….”,听着那男人粗鄙的声音,念安仿佛都能想象到那些下流毫无底线的画面一般,一阵清脆的抽动声又从那一团黑夜中传来,只是这次女孩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倒是人群中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还在高涨,伴随着淅淅沥沥“沙沙”作响的小雨,念安低着头,颤抖着捏紧了拳头
为什么?这种事情为什么又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念安突然有了一个冲动,一个想要冲进去将那女孩搂在怀里的冲动,然而这个冲动却像是被阻隔在悬崖边的阵阵潮水似的,一次又一次的翻涌是那样的剧烈,然而又是那样的软弱无力,不!三儿还在身边,那人又与我何干呢?只不过是一个鲛人罢了
只不过是一个鲛人罢了…….他像是嘲讽似的抽搐了一下,眩晕瞬间袭来
黑暗中的欢呼声仿佛化作了无尽的嘲讽一般,血淋淋地刺向他的内心,念安只觉着呼吸困难,在这硕大的街上,却是那样的沉闷,难以喘气……
“阿音——?”,念安转过头去,沙哑的喉咙艰难地撕裂出一个细小的声音,“帮帮她——,好么?”
或许他只想求得心灵上的慰藉,也许他也只是为了今晚能睡个好觉,但是无论无何,“不作为”显然是比被人殴打抑或是责骂来的要更加艰难
只见身旁那人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如释重负般说道,“正有此意…….”
话毕,一团黑影猛地从那冷寂中窜动而出,然而,正当那黑影即将跳入那一团沸腾时,一个响亮的呵斥声瞬间将这喧腾给冻住了!
“都给我住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