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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护和叱奴氏你侬我侬,叱奴氏每天在宇文泰裹着盐块、冰块的尸体边服侍,假装他还活着,她要骗过所有人,好争取时间给宇文护料理国家大事,使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一手握住朝政大权。
叱奴氏毕竟是女人,会害怕,也会感激,他们在放置宇文泰尸体的卧房密谋大事。这里没有外人,外人都以为宇文护向他生病的叔父汇报工作,请求指示。
入夜,偌大的大冢宰府,红色灯笼和荆川纸糊成的白色柱形灯笼随风摇曳,在一片黑青蓝苍穹的映衬下,显得十分静谧、安详。
叱奴氏渐渐发现自己内心的起伏,她像盼男人回家那样,像断崖上盼男人归航的望妇那样,期待宇文府回冢宰府,日日面对丈夫死去的面容,这个女人内心生出恐惧,生发新的希望。
她像救命稻草那样依赖老官家的大侄子中山公宇文护。
烛光通明,熏香氤氲,窗外是孟冬的清寒,宇文泰的身体被素布裹着,盖着麒麟蜀锦被,叱奴氏盛出一碗汤药,递给一旁坐着的中山公宇文护,宇文护接过喝下。
半个月来,为避人耳目,叱奴氏就这是这样把给宇文泰疗疾的汤药端给宇文护喝。她说:“官人这样撒手人寰,要不是中山公里里外外打点,我真不知道相府一门盖如何应付,若你叔父的事业不保,他一定死不瞑目。”叱奴氏说着就哭起来。
宇文护心下一动,说道:“你安心留在府上打点,外面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安排妥当了,京城和皇宫侍卫,都已经换成相府的人,宫禁防卫由表弟贺兰祥负责,将军达奚武和杨忠负责京城布防,相府这边,我交代给大姑母的两个儿子,尉迟迥和尉迟纲。等立冬当日,叔父去世的讣告一发出去,就算有人捣乱,也掀不起幺蛾子。”
叱奴氏看着宇文护,眼神充满依赖、信赖和温柔的慈悲,她说:“阿护,相府和孩子们,全要仰仗您了,无论发生什么,拜托您不要丢下我们。”
“叱奴,你说什么?我的命是叔父给的,论辈分你是婶婶,何来'仰仗'一说,倒显得我们生分,你知道的,没有你在府上苦苦支撑,我宇文护成不了大事。所以,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宇文护会拼死保护你们,保全相府,延续叔父功业。”
他的话无疑给脆弱的叱奴氏莫大的宽慰和力量,她扭头看了一眼夫君宇文泰的遗体,为了配合侄儿善后,他也是拼尽全力,他的身体,虽然有盐块喂养,披着华美蜀锦被面,可他的肌肤和血肉,还是一天天无可挽回地干瘪下去,死亡如此清晰,只有他脸上的表情,因为喂着水银,涂脂抹粉,从较远一点的地方看过来,倒有回光返照的鲜活之感。
叱奴氏鼻子一酸,两团热泪涌出,宇文护见此情景,起身扶住她的肩膀,继而将之拥在怀中,抖动不已的叱奴氏渐渐平静下来,她知道,儿子成人之前,这世上所能依靠之人,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