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是深渊，星空是深渊的点缀，那我们进入深渊中的下一层入口，会看到什么？
掀开门帘时应激地闭上眼，又或者说我只是生理性地阖上眼睛，人类眨眼的正常速度有多快？
一次0.3秒，周身所有事物就在这0.3秒里统统改变，我再睁开眼时已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可见过世上最黑的颜色？
那是vantablack的颜色，现在我就可以说我正处于被这种极黑物质包裹的环境中，或者说我就在这种物质内部，看不到任何东西，包括我自己和龙，如若不是我摸到了自己的身体，感知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那我会只觉得只有我的精神透过了那辆马车。
眨眼前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在一瞬间被黑洞吞噬，悄然无声，而我脚底下确实有实物让我站立。
那么这里是哪呢？
仔细想想，天瑾堂试炼场所有的异兽神兽妖兽的来源都和这辆马车有关，那马车里面难不成是王家人创造那些传说之物的地方？这里是他们的出生地？一片虚无？
又或者说马车车厢真的是我之前所想，是通往下一层的入口？这里就是珍海阁的试炼场？是由李家人设立的？
“这里是珍海阁的试炼场，第五层。”
龙陡然出现的声音让我的心速突然拔高到一个极端，然后在长长的喘息中减缓下来。
“我知道了。”
毕竟身旁的龙曾经通过了六商塔楼的所有考验，他能给予我引导，如果六大商真的想考验我、阻碍我，那么这个龙越让我产生信赖越能说明他们的成功。
话刚说完，一个光圈出现在了我和龙的脚底，照亮了我们的青云靴的鞋面，然而我还是看不到我和龙的身体，勉强照亮脚面再向上仍然是一片漆黑。
静置数秒后，光圈成圆形在脚边渐渐扩宽，当扩展到一米宽时就开始向“前”蔓延，周身全都是黑色的，在全部的黑暗中毫无方向感，这个“前”的概念是相当于此时此刻的我的双眼前视的方向。
光圈变成了长方形，脚下站着一段，另一端仍在向前延伸，缓慢但不会停下，很明显是一种指引和诱惑，想要我走上去。
而龙的那一个光圈则向我的“后面”蔓延，我完全看不到龙的上半身，他的脚尖换了个方向，对准了他那条路延伸的方向，看起来，他已经做好了上路的准备。
这时我莫名的有些烦躁：“龙，你真的要往那条路走吗？”
龙在最黑的空间里回答我：“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但没关系，胡南，我们殊途同归。”
我不由得苦笑，“两个极端的方向也会有同归的时候吗？”
龙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迈出第二步，以一贯的口吻说道：“南，请记住，这是传古，是六商塔楼，是珍海阁，颠覆你过往的存在。”
他说完后大步流星地向他的“前方”迈进，于是我转回头，不再犹豫，踏上了我自己的这条路。
眼睛在长久的黑暗中挣扎，长时间不见光，会渐渐向惰性疲劳发展，更何况我们已经不眠不休很久了，早已不知外界几何。
继续向前走吧，我的脑海中回响着这句话，只会追随着光芒前进，这条路好像在等我，不急不缓，永远和我保持着一段距离，在我以为要走到目标处时，它又向前延伸。
我不经意地向后一瞥，惊讶地发现我走过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来时的起点已经重新没入黑暗，不知不觉间已走过许久，但我能保证自己的脚从未改向过，这条路竟然在我不知觉的时候弯曲过，而我没有丝毫察觉？
难道是这条路跟我保持的距离恰好在一个弧度改变的程度上，就是说它展现给我看的刚好是弧圆每一条切线的最大公约数，让我无知觉地走上一条“它”规划的弯曲的路。这很像鬼打墙的原理。
我不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开始思考这条路存在的意义和珍海阁试炼的目的。
这条路难道说得是试炼者的人生吗？让我们怀疑起自己，击碎试炼者的心理，确实是李家人喜欢干的事。
那么规划这条路的“它”是六商塔楼的出卷者，还是传古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往这条路指引我的地方走，接下来，有可能走的是弯路，甚至可能绕回原来的某一条路，又或者忽高忽低，用人类能察觉的最细微的角度上升或下降，这都是有可能的，我在心理提前做好准备。
可是珍海阁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一条路呢？而这条路又将通向哪里？
这样的一条路的存在已经打破了现实，或者说当我们进入六商塔楼的那一刻，这一切都已经远超常识，前三层还能用人造技术来解释，可接下的这一层接一层完全超出了人力，这真的是三国时的六大商做出来的吗？
我不是一个喜欢循规循矩的人，所以我走到了这条无处不散发光芒的路的边缘——光明与黑暗的交界，把脚伸了出去，轻轻地点了点路之外的黑暗，碰到了实物，看来是有其他地方能下脚的。
我放心的将整个重心都移了出去，就在我身体前倾的一刹，我察觉到了不对，当我想要收回重心时已经晚了，整个人都因为踩空掉了下去！
手上以四个月训练以来最快的速度抓住了路的边缘，整个身体都吊在了半空晃荡来晃荡去，心里暗骂了一句，现在我和路的连接只有一只右手，经历了这么多层无休无止的试炼，我的体力早已是强弩之末，想做个引体向上把自己送上去都难。
再这样吊着，我的胳膊就该因为血液长时间反重力而僵硬、麻木、毫无知觉、坏死了，然后坠入身下的深渊之中。
不行，不能输，我必须通过六商塔楼的考验，我得继续去和诸葛亮走完接下来的路，还有跟王九昌的账还没结，还有棠心龙舌木要找，还有很多人要见，他们在等我！
我拼着全身的力气去往上够，两只手都抓住了边缘，却始终没有力气将身体送上去，十几次尝试下来，我的额头、腋下、胸脯.....凡是能出汗的地方都黏满了汗液，累得我青筋暴起，腹肌和胳膊上凸显的肌肉暴露无遗，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放下一只手搽了搽下巴，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刮过胡子了。
不对，我进入六商塔楼前才打理过自己面目的，先前在第一层时也没有感觉到胡子的存在，按照长度来看，我至少在六商塔楼里耗上三天了。
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现在吊在了半空，我紧闭着眼，尽力压着自己强烈跳动的心脏。
我睁开眼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周身，就像一个人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海，渐渐被涌上来的黑暗包裹。
但我置身黑暗已久，早已和黑暗融为一体。
突然我惊讶地发现脚下有东西在绽开，这是很突兀的一个景象，先是一株株的绿藤，然后是绿藤上渐渐绽放的花朵，有红色的、有白色的，一簇一簇的，逐渐朝我延展，红色和白色在世界上最黑的地方张开，让我的大脑和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等到我终于能看清这是什么东西时，方才平静不久的心脏又开始剧烈的跳动！
这是曼珠沙华和曼陀罗华！
天国的花和地府的花同时在脚下蔓延，很快就攀上了我的脚面，大有继续往我身上长的趋势！
我紧张的吸着气，抬起头看向自己双手攀附的路，心一狠，就赌这一把了！
将这副躯体所有的情绪收敛于心，绽放于眼，感知着周围的时间和空间，我知道这一下爆发会让我直接全身脱力，再无力气对付接下来的任何变故，但我不能输！
传古时空！
全身心的爆发让我的两只胳膊猛地发力，全身上送，在那一瞬间我带着生和死之花重新跃上了传古和六大商为我创造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