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哗啦!”
鸟雀扑开树枝绿叶的抖动声将我从昏睡中唤醒。
我睁开眼,入眼就是黄梨木的床顶,我转头向旁边看去,却被淡黄色的帘帐遮挡了视线。我用了一段时间去让大脑回神,也让身体好好享受了一番这种躺在榻上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带兵打仗真的不是纸上谈兵。
在三国,床还是作为一种多功能家具,因为桌椅还未大批出现,能用上帘帐,看来是到了刘琦江夏的军营府里了。
军营府是个通称,一般指的就是统领各个军营的地方,是军权和政权的中央枢纽。尚未开府的将军和谋士一般都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我等了好些会儿,才拉开帘帐,入眼的便是一个十几平方米的古木房间,除了我一个活人,不过几张矮案和书卷而已,立天和搽干净的盔甲正好端端的被放在我旁边的矮案上。
我伸手用手指勾过了立天的剑鞘边缘,然后一把抓住了它。抽出剑,寒光乍现,上面的血迹也已经被搽洗干净了。
“嘶。”我这才被胸口的一丝疼痛拉回注意力。我扯开身上的新布衣,那道骇人的贯穿伤竟然只剩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三天极的效果好强悍,这对古战场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bug,但我也只知道这是一个bug,其他的作用一无所知。
胡致远曾说无论什么世界,东西都是等价交换的。当时不知道他的意思,现在懂了,三天阁给了我如此的好处,就一定会有副作用。虽然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天极的副作用是什么。
岁长微骨,按理来说,我们到这一年多了,也该是二十岁了,都是年轻人,骨头多少会有些变化。可我对我们几个摸骨探龄后发现竟然还是来之前的那副样子,明明外表上我们都觉得互相成熟了许多。
“啾...啾!”一只小雀在窗外的树枝上跳跃,看来我就是被它叫醒的。
“啾!”小雀突然一声急叫,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立马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我疑惑地穿好鞋走过去,从支起的窗户往外一看,顿时心脏被吓得一疼。好家伙,一只眼神凶戾的鹰正悄无声息地站在树枝上,翅膀随着树枝的摇摆而扇动,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看起来是只小山鹰,个头不是很大,目测翼展连一米都没有,跟我在宜昌旅游时见到的野山鹰很像。算不上真正的猛禽。它的脚上绑着一个小筒子,嚯,还是家养的呢。
跟我提过养了一只鹰的也只有一个人。
“吱呀。”
我好奇地探出头去,原来是左边房间的窗户被支了起来。诸葛亮那熟悉的葱白胳膊正举着一个架子从窗户里伸出来,那只鹰“啁”的叫了一声就顺从的飞过去,然后被带进了屋子。
原来孔明住我隔壁。
也不知道我这一睡睡了多久,看天色像是到了下午。我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服,忍住胸口上的疼痛,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胡南!你丫的!终于醒了你!两天了啊!你他娘的睡了两天啊!”我还没看到外面的世界就被李梓源扑了个满怀。
屈易和李司源本来一个坐在竹廊上,一个靠在支柱上,这会儿见我出来,都站起身来。我笑着看向他们,虽然他们看似不笑,但是那抽搐的嘴角掩盖不了他们的情绪。
屈易朝我走了两步,一只拳头就准备擂向我,许是担心我的伤口,还是放了下来,这离得近了我才看见他和李司源的眼里全是红血丝
“嘿嘿。”我朝他们咧开嘴笑。
“嘿你马呢嘿。”李梓源放开了我还不忘骂我一句。
我看向司老板,“怎么样,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唔,”他嚼着含片,“嘶,虽然手艺不到家,好歹是三天阁的少爷亲手给我做的医不是,马马虎虎吧。”一如既往的挑剔。
忽然想起小源刚才说我是睡了两天才醒。是说感觉肚子有点饿。
“屈易,饿了,有吃的没?”我很直白地问,一群直男大老爷们,也不纠结于“兄弟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等你好久了”这样的问候。
兄弟活过来了就活过来了,这比什么都好。就和我看到李家兄弟从中蛊到活泼乱跳时的心情一样。
屈易一甩长发:“一个二个醒了都要吃的,没了爸爸我,你们可怎么活哟。”
“滚犊子!”李梓源最讨厌也最喜欢的就是跟屈易掐架,一口一个爸爸的开始互怼,当然,我只当我的两个儿子在互相叫唤。
两个儿子骂骂咧咧地走了,看样子是给我找吃的去。我这才把脸又转向李司源,这家伙笑起来狐媚狐媚的,脸上的表情相当丰富,我猜他的脸部肌肉一定很灵敏。
“为啥我睡了两天?”小源和屈易跟我一样是六大家白痴,想想也只能问李司源,也只有他知道答案。他给我的感觉和胡致远给我的感觉很像。
“聪明。知道问我。”他搭着胳膊,又靠回了支柱上道:“这是三天极的副作用,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等价交换。当时我们都以为你这一大好青年就要交待在这了,没想到三天极是生生把你从鬼老爷那给拉回来了。与此同时,交换的代价就是你两天的昏迷。”
我好聪明,忽然觉得我前不久摔下去的智商又回来了。我就说嘛,三天极这么强悍,肯定有副作用。
我不自觉地抖动了下眉毛。
“行了,看你没事我也要去忙了,赵云升为牙门将,刘备又分了些新兵给我们,我还要去训练他们。对了,孔明说八卦阵也要尽早派上用场,我得去准备准备,吃饭时我再回来。”说完,李司源转身就走,还不忘伸出一只手跟我挥两下。
我环视了一周,竹廊上被他们坐出了一道浅浅的印子,还真是......难为你们了。心里有很多话,但憋半天也只能憋出这句。
整个院子的结构类似于四合院。以我先前观察诸葛庐和新野营结构的经验来看,这只是一个小院子,方便未开府的将军和谋士及时到达议事厅面见主公,如果把整个军营府比作一个大墓穴的话,这只是一个耳室。
不对,差了一个人。
“龙。”我像个二愣子一样对着空气喊了一嗓子,尝试能把这个人喊出来。人在面前才能安心,不然老跟个幽灵似的算咋回事。
我在心里暗数了十个数。没有人。再数十个。还是没有人。再.......算了,饿死了就该他活该。
“少爷。”就在我准备转身的那一刻,心中所想的那人忽然打开了我左边房间的门。
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现在有两个很重要的事要解决,一个是龙他们的那条路经历了什么,我知道小源憋不住迟早会来跟我说,但是龙这边,我觉得他能发现不一样的事,而我猜除了我,他不会跟任何人说。
至于另外的一件事,就是诸葛亮这边,那只专门送信的小鹰,是他在诸葛庐就开始养的,专门和诸葛家族与襄阳名士进行书信往来。那只鹰都飞到江夏来了,再结合一下历史就能推断出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我估摸着庞统同志要来了,我还需要确认一下。
虽然鸿雁传书很早就有,但诸葛大大就是诸葛大大,非要搞点狠东西。我权衡了一下轻重,决定先问清龙这边的情况。
“哦,我问你点事。”
和龙对视了将近半分钟我才回了一声,顺便打破了两人对视十秒以上就会爱上的说法。起码你得保证对面不是一个面瘫,不然十秒后可能就变成了两张面瘫。
见他退了进去,门还开着,看意思是让我进去。我揉揉脸就跟着进去了。
看来刘琦还是个喜欢极简风的人,我瞅了瞅屋顶和周围的摆饰,跟我的房间差不多,矮案的数量甚至还少点。
龙也没吱声,自己盘着腿就坐到了草席上。看来还是个练家子,一般人要么像小源那样没个正型地坐,要么就像胡清一样规规矩矩正身而坐。现代的年轻人,除了军训和军人,谁还盘着腿坐。
我学着他盘起两条腿,尽量显得亲和。
“方便说下你们那条路发生了什么吗?最重要的是,王家和陆家人对你们有没有动手。”我开门见山道,然后自顾自地倒了盏茶。
“动了。”他说完后顿了下,才接着道:“李家家主安排得很好。从过手的招式来看,是和胡家一样善打的陆家。”
他好像对每一家都很了解。但我们的医师称呼胡家时都说得是“我们家”,为什么龙在诉说时却说的“胡家”,好像这一切跟他都不相关,亏他还叫我“少爷”。
这么一说,龙也从未跟我讲过任何跟他自己有关的事,上一次问起还说我好奇。可我们这个岁数的人,不就是九年教育然后高中大学吗?
“你哪个大学的?”想到这,我话锋一转。
他很明显的一愣,眼瞳肉眼可见的骤缩了一下。
“少爷,你确定你要问这个?”
“嗯。”看样子这是一个突破口,我抿了口苦涩的茶,点点头以示意。
“不能说。”
嗯?你读的是啥学校还不能说?总不能是美国深泉学院吧?
“为什么?”
“当我追上诸葛先生和各位少爷时,正好碰到陆家人拦截,在官道上。拦截人虽然都穿着曹兵的服装,但是从身手可以看出,都是现代陆家自己人。”他直接拐回了我原来的问题。
看来对手的人数还挺多,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回避自己的问题,只怕有什么隐晦原因,我也不再追问。
“你对他们的身手很熟悉。”我很肯定的说,只见他点了点头。
“我曾经和他们交过很多次手。”他意外地又接了我一句。
我赶忙顺着杆爬道:“什么时候?”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入传古了,之前他们抢到传古时就开始小批次进入,我曾在很多朝代跟他们的人遇见。但他们不知道每个朝代的药材,因此损失了不少人。每次我见到的陆家人脸都不一样,但动作同出一辙。”
这是龙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还交待的这么仔细。
我细细地理了理,“那么这次也一样,他们对你们出手,想要团灭你们?”
他像是对“团灭”这个词很难理解,停顿了好一会儿,但终究还是点了下头。
我抿着唇也点点头,那也就是说,陆家和王家,一个善武一个善谋,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出于某种目的而迫不及待的将我们甚至是诸葛亮置于死地。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的“目的”,原来还想着他们会活捉我们,套出棠心龙舌木。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存在的?难道是因为曹营来的探子?为什么还要杀诸葛亮?
这种被各种问题缠绕的感觉可真不好,我现在好想拿把菜刀直接到许昌去问他个一清二白。
话说回来,他们现在一个个都生龙活虎的,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龙把这次的陆家人都给解决了,其他的,就只用等小源来告诉我了。
我拍了拍桌子以引起龙的注意。
“谢了。”我站起身,作了个揖道:“不仅是谢谢你肯与我讲这些事,更谢谢你救了屈易小源和孔明。”
他也站起身来,没有说话。
我放下手继续道:“如果你有难言之隐而不愿意和我们说你的身世的话就算了。但你记住,我们一起在这里承担我们的责任,经历这些时光,你我就是兄弟,若需要帮助,尽管说。”
他浅浅的点了下头。看来龙的身世只有李司源能告诉我了。
“告辞。”我转身出门,顺手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