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就要见到那传说中的人物,我不禁脚下加快了脚步,阵阵秋风带着凉意从耳边刮过。
“喂!胡南!你跑慢点,我们跟不上了!”
我们下到了官道上。
我望着四周无边的麦田笑了。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
就看着那浪涛似的麦浪随着秋风在饱满的阳光下波动着,若隐若现的农夫一会弯腰一会直起身搽汗,那黝黑脸上流淌的汗珠折射着阳光直晃了我的眼。
本幻想着三国,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乱世迷茫,尔虞我诈,你方唱罢我登场,哪成想先被这灿亮如金的稻米乱了心弦。
这样的场景也让一种暖意心流浇过了我的心田。
李梓源清澈的眼里映着灿光:“我丢!这里好漂亮啊!我们在现世哪见过这么大、这样纯净的稻田啊!”
自小生活在钢铁森林的我们,除了过年时回到祖地,才看了一下乡村风景,其他时间眼里净是钢筋水泥,这乍一看这样的风景,确实惊艳了我们。
忽然,眼旁有熹微的光芒闪过,我转眼看去,不禁呆住了。
那是像萤火虫一般的闪烁,在太阳下折射着,从空中划过,带出点点无生命质的光,扑闪着,围绕着我们,又向空中飞去,没有来源,也没有往处,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它们要往何处去。
“这是...什么?”我喃喃问道。
小源闻言,手心朝上在空中翻过,“啊,这些应该是‘传古微光’吧,我听我哥说过,传古毕竟是现实里的东西,不是什么超物质能量,当我们进入传古时,就会看到这些来自传古本身的构成,传古微光就是传古中的化学物,但是,这亲眼看到后,我更相信他们是有生命的。”
默然了一会儿,我吸了一大口气又吐出来,“行吧,办正事,先去找主人公诸葛亮,得找个人打听下去诸葛庐的路。”
“哈哈,这好说!就是得借用一下你的身份。”
小源眨了一下左眼,抛了个wink,然后朝田里不远处一位老大娘走去。
“大娘好,我们是徒步行医的杏林,听闻......”
那大娘闻声抬起头,却只见一道大长疤从另一脸颊延伸到了下巴,深深刻在棕黑的脸庞上,甚至可以看到刻痕里已经成痂的血肉!
我们吓了一跳,由其是离得最近的小源,立马吓得倒退了两步!
许是意识到什么,大娘又把头低下去,“俺不知道什么是杏林,看你们的穿着,像是外乡来的公子,要找谁就直说吧。”
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声带被撕烂了一样。古代人都这么恐怖的吗?
我按下心里的惊恐拉过小源小声道:“装什么文化公子哥,那杏林神医董奉是220年生人!距现在还有13年才出生。”
“本少爷这么有才华,还要装?”
“呸!”
我上前一步,左手在上朝大娘行了个揖,“在下一行是郎中,对诸葛孔明先生早就有所耳闻。听闻他在此地隐居,但初入贵乡不熟地方岔道,愧请大娘给指条明道。”
大娘又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睛折射着光:“你们是郎中?”
我想了想道:“正是。”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扔下手中的麦穗,声音整整高了一个调,像是公鸡扯着嗓子叫:“那你们能救救俺家伢子吗!”
我疑惑的问道:“大娘家中有生了病的孩子?”
“不是不是!”她连连摆手,“是身上受的病。啊呀,都是被那娃儿他爹打的哇!”
孩子的父亲?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快。
“那一日娃子爹又不知犯了什么倔!抓着铁条就往娃们身上招呼,我去拦,结果他一下子把铁条呼到我脸上,娃儿们更是被打的血直流啊!”
大娘的话夹杂着口音,但好歹都是湖北四川一带,与我们今日的方言类似,不难听懂。
她颤抖着突然就要跪下,我被吓得立马去扶她,李梓源和屈易连忙一起和我大娘扶起。
大娘浑浊的眼中掺着泪,手颤抖着直摇晃,看着我们。
“郎中们要是能治好我娃娃,我一定领着你们到那诸葛家的屋子口去!”
我倒吸一口气,这随意碰到的郎中都要下跪了,家里的孩子得被打成什么样?
我转过头想问问他们俩的意见。
就听李梓源轻叹,手上摩挲着腕带:“好嘛,这下彻底赶不上月旦评了。”
屈易把手捏起来,握成拳俯到我耳旁:“路不平,众人踩,你又不是不会你家的那些道道,去给看看吧。你治箭伤的药,我在矮桌下又找到了几小罐,都给你带着了。”
我点点头:“大娘,带路吧。”
我们三个由大娘领着向村子里走去。
趁这时我低头思忖着,我从醒来到现在,一直好奇这个传古到底是用怎样的力量才能制造这样一个无比真实的幻境。
不,不是幻境。
我伸手状似无物地在空中抓了一把,这么真实的逆风感,应该叫...空间...平行空间。
一个现代与古代平行的空间。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们常说日久成精,传古好歹也有上千年历史了,这么类似于人脑功能的迷香,我很怀疑它还是不是就那么一块香。
这么真实的空间,又不是完全按照历史进程来,否则根本不会有我们这一群人。那么,它很有可能有着自己的意识。
那样的话,无论小源找谁问路,都有可能发生任何事来阻拦我们从它这拿到棠心龙舌木的计划。
真的是这样吗?那我们在老大娘家里不会遇见什么恐怖的东西吧?
老狐狸那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我打了一个战栗。
有思想的迷香,见了鬼了。
“到了。郎中们瞧,那远处的一丛篱笆单个隔出来的就是诸葛家。”
我随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看到密林丛中,单辟出来了一个偌大的屋院。鸡鸭绕舍,雾气缭绕,此时正值夏末初秋,澄红的枫树叶叶相盖,为院子搭上了一片红袍,与周围的灿金密林混搭在一起,最后配上玉色翠竹。这远远看去,竟似云中仙境一般。
我们看得半天没回过神。
“里面来,家里脏,看几位郎中的打扮就知道不是咱们苦人。那孩儿爹还在家中,还多担待着呐。”
我们这一回头,才发现眼前这房子......已经不能称作房子了。
这一个屋子仅仅靠着几面土泥巴垒起的墙面竖着,地上有几张草席,门仅有一块木板罢了。
家徒四壁都可能比这好。
小源搭着胳膊走上前道:“大娘,家里都成这样了,四方邻居都有人来帮帮您吗?”
我知道他特意问的是诸葛亮他们家。
大娘叹了口气:“怎么会没有,那诸葛家的两位当家的就常来帮俺干农活,还送了俺很多实用的东西。这样都被孩儿爹给败完了。”
屈易习惯性地搭在我们肩上,“两位当家的?”
我摸着下巴,头也不回的道:“应该是诸葛亮和诸葛均。他们的大哥诸葛瑾在200年,也就是距离我们现在的七年前,为了避难,只身前往江东。后来经由弘咨推荐,投身到了孙权麾下,而三弟诸葛均便随诸葛亮一路从山东辗转到古隆中这里隐居。”
“原来如此,我说呢。行,你快给别人看看吧。”
说完,他就把我往前一推,我回头看他,他搭着小源朝屋后摆了摆头。
他这是要去附近看看的意思。
屈易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有个习惯,一到陌生的地方,总要去附近溜达一圈,摸清附近的状况才能安下心。
我一个人跟着大娘进了屋,就见着屋顶就用着一层茅草铺着。这一刮风下雨,屋里的人遭罪的很。
也不知道等会屈易能不能给别人做个简易的屋顶,好歹能挡点风。
“娘!娘!你终于回来了!我饿!饿!爹爹打得疼疼!”
一个浑身穿着烂布的五六岁小女孩从角落跑过来,角落里还有一个大人和其他几个小孩的身影。她伸着双灰尘里滚过的手,直往大娘身上蹭。
这么小的孩子?古代时兴早嫁,那这位大娘岂不是才桃李年华?放现代,我还该叫声小姐姐才是?我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满面皱纹的黄脸“大娘”。
我凑近了些看这小孩。这一看不禁心里一揪!
我的天!这小孩的背全被打烂了!衣服和血肉模糊在一起,看得我心里直颤!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下得去手!
我稳了稳呼吸,蹲下来看着那孩子。小姑娘转过身扑闪着一双大眼瞅着我。
“哥哥是谁呀?这个哥儿好漂亮呀。”
大娘低下头看着我们:“简儿乖,这是郎中哥儿,让哥儿看看,身上不痛啊。”
我微笑着抚着小女孩的脸,趁着这个时候把小女孩身上的伤也看了个大概。
还好都是外伤,没有伤到骨头,小孩的愈合能力强,也不适合用猛药。用那绿泥膏敷一下就能好。
跟小孩还是要和气点,我轻声道:“不怕,哥哥这里有药,一下就好了。”
我站起身来,向大娘道:“大娘,这孩子没伤到筋骨,好得快,我一会就好。”
“好......”
“好个屁!你个糟老婆子,谁让你找郎中的!我的娃!打死了都是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混熏熏的男人从最后面的墙底下爬起来。还有三个孩子蹲在墙角里不敢动弹。
本来看他不出声,我也不想理,没想到还主动过来了。
“什么狗屁郎中!弄得破药还整死我娃了!”
啧,令人火大。
我皱着眉看着他,正准备理论,大娘倒先扑上去了!
“他爹啊!你就忍着点吧!让娃少糟点罪啊!呜啊啊啊!”
“吵死了!你放开老子!糟婆子的东西,没一个好东西!”
“啪!”
突然!眼见大娘就要被那男的甩到墙上,我一个疾步上去挡在大娘身后!
“咚!”
嘶,撞到左肩了,疼。
我怒火中烧,扶着大娘坐在草席上,让简儿看着点。
我站起身来,朝着盯着我的男人走去。
他迎身就一拳打向我。
我侧身躲过,回身对着这个混子的腹部就是一个猛膝突!
然后一把拽过脖子对着脸就是一拳。
“咳啊!”
我把他踢到地上抓住,他立马就不动弹了。
心里正烦,抬起手,照着他的后脑就要劈下!
在家猛如虎,在外怂如狗,一点都不禁打,越是欺负老婆的人越是菜的很,丢我们男人的脸。
突然一股强劲从右边向我推来!我连忙把手上这个男的一把推到墙角,收势扶住来人。
“大娘您这是?”
大娘朝我吼道:“什么郎中!你是来救俺娃的还是来打娃儿爹的!”
我听得一阵懵,“大娘!他欺负你们娘几个这么久早该收拾了!”
“这是娃儿们的爹!你竟敢这样打!你住手!”
她不理我,继续哭诉,还开始用力朝我身上锤!这男尊女卑的思想是特么有多恐怖!
我也懒得回声,怕耽搁孩子的伤,我把右边背部给她打,赶忙从布袋里取出一小罐绿泥膏,招呼着简儿和其他几个小孩过来涂上。
大娘时不时哭闹着打到我的左肩,那男的还躺地上骂骂咧咧。我强忍着痛,加快着手上的动作。长长的马尾总是从肩上掉下来,我还不习惯,也没时间去管它。
“简儿乖,等药药干了就不疼疼了。”
小女孩眼里噙着泪道:“呜,谢......谢哥儿,娘,你别打哥儿了,哥哥都流汗了!”
好不容易药抹完了,大娘也打累了,躺在另一边墙底。
我直起酸疼的腰,扛起布袋就要往外走。
“呜,破娘们!”
“呜呜,孩爹,莫说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我可没法治。
“哥儿!”
就在我要踏出“门”的一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我脚后两步响起,我回头看,正是简儿。
她见我停下,把小手努力举在我面前。我叹口气蹲下来,看着她。
他把手摊开:“哥儿,这个,给你。”
我一看,原来是个黑色的小球,也不知道是什么。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
算了,说不定跟传古有关。
转念一想,害,什么天真的想法,小女孩的玩具也当真。
我接过来,又递给她一罐绿泥膏,“这个收好,身上痛就像哥哥刚才做的,往口子上搽”,我顿了顿,“如果有事,就到那诸葛家那儿找哥哥,就叫南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