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望着江面,黝黑的江面像要把人吞噬:“徐庶先生去了西凉?”
“嗯,”诸葛亮扯紧鹤氅,“士元说徐庶找他商议离开曹营的方法,士元就给了他一个建议,那就是他们合伙在曹操营中造谣西凉马腾要造反的事,曹操顾着大后方,自然需要人回北方看守,徐庶便趁机请命回防西凉,他就这样离开了曹营。另外士元被曹操关押起来了,这信是士元摸黑写的,上面的字都快令亮难以辨认。”
我点点头,徐庶对陆家和王家人没有威胁,他们自然不会多理,他们只关心眼前的利益关系。屈易败露,胡清和庞统的遭遇也就在所难免。
我说道:“徐庶先生这一走,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崔州平、石广元,那不都是离开家后再也见不到的人吗?”诸葛亮很淡定地说出这个问句。
我瞥向他,盯着他的侧脸,难道他是想告诉我,人见不到,就跟死了一样,为了大局,这是不可避免的吗?
“可那好歹有个念想。”我转回头说。
“唉!不说了!”李梓源从地上跳起来,拍了拍手,“孔明明天就要去七星台上‘借风’了,我再跟你说些我们珍海阁祭法的口诀和姿势,你明天上台可别紧张。”他说着就靠上诸葛亮的肩,他没有诸葛亮高,这个姿势有些别扭。
“哈哈哈,亮不会的,只是希望亮的预测没有出错罢了。更何况士元说曹操已然用铁索将所有船只连在一起,只差我们的东风了。”
“我明天和你一起上台辅助你。”李梓源眨着一只眼睛道。
诸葛亮望向长江的另一侧道:“希望子龙明日能如约而来。”
“他一定会的,”我道:“明日大战在即,这会儿曹操和周瑜肯定都睡不着觉,你跟都督说‘借’来东风,到时风一来,他还不把你当妖怪?明日决战,孙权早就和我们主公商议好共伐曹操,风借完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那时将是周瑜杀你的最后时机。”
“不错,这正是我安排子龙明日先渡江来接我们的原因。”诸葛亮道。
我摇摇头,直视着他:“不是我们,是你。明天你下了祭坛后,我们会把你送到子龙的船上,然后我和梓源就跟着黄盖将军去诈降。”
“这相当危险!黄盖将军作为前锋,那时战火未起,你们将实打实的对上曹操的百万大军!”诸葛亮用力将手挥到一边!
“孔明!”我昂着头望向无尽夜空,“我们和陆茗有不共戴天之仇!明天曹操所有的将领都会在对面的那些战船上,陆茗他们也一定在,我和李梓源势必将其手刃!”
“更何况,我们还要接回士元先生。”
李梓源在我说完后拍抚了下诸葛亮的背,我们发现传古里的三国人听得懂我们的现代词汇,所以我们相信他们也同样能理解我们的现代手势。
“亮知道了。”他低喃一声。
第二天,七星台
黄盖和曹操约定的时间是今天晚上,这会儿太阳刚过九点的样子。到了晚上,黄盖将打开水军辖口,派遣船只亲自接应,然后和曹操里应外合,一举拿下赤壁,进军夏口,最后九江,然后荆楚江南照单全收。
想法很好,可惜这一切在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我不知道陆茗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屈易,如果要动手,那么在我们还是在古隆中的时候,他不就有机会吗?何必让我们活这么久。
可要单单是抢传古,也没必要杀人啊,一开始小源说他们的目的绝不仅是为了钱,后来李司源说王九昌和我们胡家的长辈有过一段很不好的渊源,到现在陆渭河说自古陆王两家就是魏国之属,只是在后来天下归晋后才重回六大商。
难道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就是陆家人的目的?可这和屈易有何关系?
屈易说到底只是一个屈家少主,除了我们胡家,其他家的少主都有好几个,他顶多是个普通大学生,为什么要杀屈易?
我觉得不甘,大概是因为屈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让人觉得憋屈。
我百思不得其解,站在七星台下望着台上缭缭升向天空的紫烟。那紫烟是李梓源调的香,说是为祭奠屈易专用的。现代葬礼很少有用到这门手艺了,为先祖、重要过世的人,燃香祈福,一式一量都有特定规格,现代人的节奏快,李家这种传统家族却将此法保留下来,又被李梓源这样爱专研这种道道的人给学了去。
很多人都不信诸葛亮说来东风就来东风,都凑过来看个稀奇。我心想,可惜了这里是军事重地,普通百姓进不来,不然还不得给他围成大年初五的归元寺。
大年初五是财神爷生日,那一天位于武汉汉阳的归元寺格外热闹。
我站在人群中,眼见得诸葛亮散了头发和李梓源一起穿着道袍手拿天师剑走上七星台,一副神神叨叨的做派。
道教可是中国的本土流派,说起来,道教和三国正史还相当有些关系。比如道教的早期流派中有一个名叫五斗米教的派别,因为入道需要交五斗米而得名。他们奉老子为道祖,信仰符水治病,也就是写好一张符,然后泡在水中给人喝下去,病就能好。
五斗米教是当时社会下层的信仰流派,老百姓没钱治病,只能将希望寄托于符水,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有人故意宣扬,那些喝符水的人的病真的慢慢变好,所以五斗米教渐渐传开。要说五斗米教和三国这群“主角”的关系,那便是这个时候——公元208年的五斗米教的天师,叫做张鲁,正是诸葛亮的《隆中对》中提到的“北有张鲁”的张鲁,并且他俩还有书信往来,那书信现在收录在《诸葛亮集》里。
我想这是诸葛亮会被说成“装神弄鬼”的原因之一。
我这里想着,那边他们两人在台上画符舞剑,燃香念诀。
李梓源和诸葛亮提前排练过,一招一式皆舞的媚而劲道,准备好的鼓手按时擂起大鼓。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在台上荡漾开来,诉说着荆楚之地亘古的祭祀祷告,传言楚人的祖先是祝融,制楚礼编钟,乃是火与铜的共舞,有人吹起排箫,声音凄楚,和尽显刚阳的大鼓一拍一和,一刚一柔,乃是阴阳相生。乐声和台上的祷告声如浪潮般通过耳朵向大脑涌入,流入人心,激起层层波澜!
我曾在黄鹤楼欣赏过两千年后的荆楚编钟之礼,却怎也不敌现在这般震撼人心,我像是见到用符文覆盖满面部的巫神,在万籁中尽可能的扬肢作舞,将所有人的祈求告诸上天!
“以吾兄屈易之灵魄,祈祷上天天赐东风,让东吴万万将士共拿曹贼!诛灭陆茗,以慰吾兄之灵!”
“请天赐风!”
李梓源和诸葛亮的声音如奔雷之势直捣云霄,我不禁抬起头,北风将我的头发扬起,心中的苦涩清清白白,摆在了明面上。
他们声音洪亮,可这北风仍然冰冷得直往人脸上拍,我清楚的看到他们脸上的焦急,这都舞了半个时辰了,风丝毫不见改向的迹象。
很多人知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在私下议论着,周瑜见大战在即,军纪还如此松散,大喝一声让所有人各回各位,各司其职去了。
周瑜深深望了七星台一眼,挥袍带着鲁肃走回主将营。我有点着急,虽然知道东风一定会来,可这北风越吹越大,着实不是个事啊。
一个半时辰过去,军营中的午饭时间都过了,他们还在七星台上做法,我很明显的看到两人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出了一片印子。很多人开始发出抱怨的声音,现在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只等东风起了。
‘对不起。’
那个声音又来了!是“她”!
我连忙静下心问:“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你是谁!”
戛然无声,没有声音回应。我暗骂一声,却骤然感觉到脸上的冰冷。下雪了!
我抬起头,如红豆大小的雪花缓缓飘下,风混着柔雪,给大地浇上一层银霜。我踏着薄雪缓缓走上台阶,看着台上两人在风雪的势头下越舞越凶,披散的头发随他们的动作如花绽开,如伞收聚,当真如鬼神一般!
我感觉到迎面拍来的风越来越小,像是有另一股风在与它抗衡!这股风环绕在七星台的周围,就像一条龙一般盘旋。
七星台设立在长江边,正对北方曹营,我迎面走上七星台,风在把我往台上推!
新来的风将我的头发往前扬起,风改向了!
是东风啊,东南风!
东风四起!
意识到这点后,我下意识的转身,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在短暂的世界暂停后,每个人都爆发出了喊声!
“快快!”
“全军做好准备!”
“失不再来!立马出兵!”
下一刻,所有人都匆匆跑回军营,我回过身,李梓源和诸葛亮虚脱地倒在了地上。
“小源!孔明!”
我连跳几步跨上台阶,扶起两个人,让他们先靠在我身上休息,两人脸色皆是苍白。
我端起祭坛上的清水,“快,先休息会。”
“不行。东风一来...咳咳,周瑜就要出兵了,他一定会在出兵之前就安排人来追杀我们,耽误不得。”
诸葛亮虚弱的说道。
“知道了,我这就带你回子龙将军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