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隋娟长出一口气,轻轻动了一下身体,僵硬了的各部位噼噼啪啪作响,每一个关节都在这一动之下伸展舒缓,保持了一整夜同一姿势的身体也终于能够随着意志自由活动了。全身的酸痛精神上的疲惫,干涸的嗓子与腹中的饥饿感同时涌了上来。锅中飘散着淡淡的香味儿,是草药香料与肉的混合味道。目前她那迅捷的身体的行动力显然已经超过了迟滞的心理反应过程,迫不及待的端起温热的锅,直接向口中灌了下去。
那本医书掉落在地上,紧紧的合实,封皮上的颜色好像不一样了,仔细打量却又一样。任凭清晨的风如何凌乱,也吹不开任何一页,但仔细回想,昨天的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风却不断帮自己翻开新的一页。自己跟着书的动向一直做着阅读,好像不是自己读书,而是书引导自己去完成某项仪式。想到这里,隋娟隐约觉得某个时候自己见过有人做过类似的事情,却想不起在哪里,那个人的长相在意识里也很模糊。回忆里有这件事,隋娟就稍微放松了心情,起码目前的记忆碎片告诉自己这个仪式虽然累,但却利大于弊。于是趁着体力有些恢复,到井边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水,回到灶旁端起书准备继续阅读。
再次翻开手中的书,隋娟这一次竟然看读的懂每一句话,可是却没有了前一天那种读起来一气呵成的感觉。再停下来想看看每个字的写法与字体,发现单独的每个字都不能准确认出是什么字。直到翻至前一天最后阅读的那一页,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才又一次出现。
老巫医说让她看火三日,但再次将锅中药液喝下后,锅中便空无一物了,那本医书也再无法阅读,隋娟只好将书送回屋内,依次将门带上,回到自己的家中。两日未归,本就冷清的家中更显得有些凄冷。隋娟进屋便将自己往床上一扔,随性的一躺便酣然入睡。
隋娟此后的生活逐渐变得充实,每天不是跟着杨大叔学弯弓射箭、制作机关、硝制毛皮,就是跟着凌茵学习缫丝织布、酿酒做酱。老巫医回来后,开始学习揉拳、学习医术。都说山中无岁月,隋娟在这个不知名的小村庄住了多久自己也不记得了,明明连一季度都没过去,却又好像住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在跟凌茵学习一种刺绣针法时,隋娟不由想到按照家乡的习俗,也许等自己学会了所有刺绣的技法就该给自己做嫁妆了。一闪而过的想法让隋娟顿时羞红了脸,凌茵看见,觉得有趣,笑着打趣道:“你这小丫头,原是嚷着要跟我学手艺,这怎么溜号开起了小灶来了,突然脸这么红,可是想到了什么新花样了么?”隋娟略一停顿,犹豫了一下,开口说自己近日开有些许的不方便,凌茵立马换上要去表情开始关心隋娟的身体情况,直到需要起火做饭。隋娟虽然想留凌茵一起吃饭,但凌茵推说家中有事,下午可能也不能过来教隋娟了,然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晌午的隋娟简单喝了点米汤,吃了几根腌菜梗,略停顿后,推门走出家门。隋娟绕着村庄走了几圈,凭借记忆,每次都能找到后山和自家,但不是每次都能路过凌茵的家,明明村庄不大,却觉得走几次都记不住具体路线,只能大致记得后山前的巫医家,巫医家旁的凌茵家,凌茵家旁边的自家。杨大叔家几次都没经过,最后一圈儿才从他家门前过了一次。隋娟默不作声的在杨家门前站定,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门上剥落的漆色,缓缓敲了敲门。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杨大婶,她看见隋娟也并不显得惊讶,也没问她来的原因,退了一步侧身将隋娟让进门。院内杨大叔正在摆弄自己经常背着的那把猎弓,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也没吱声,又重新低头一遍遍的仔细抚摸弓体,隋娟记得杨大叔说过,每天的抚摸和上油保养,可以让弓箭与主人更加契合。院子里的沉默气息浓稠的令人窒息,却又没有人受到干扰,杨大叔一遍一遍的抚摸擦拭自己的宝贝弓;杨大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屋里屋外的来回走动;隋娟直愣愣的站着想起来这些天村里人对自己的帮助和教导。
不知想到了什么,隋娟转身就要往外走。“这里是忆品幻境,入口有一个小型的法阵,原本这里地势走向与格局就暗合奇门,我们便依自然而建,阵内所有阵符都是由本地山石植物改造而成。以迷惑隐藏为目的,没有杀伤力。这么多年从未有人能够破阵而入。只有那些没有恶意,无意中闯入的人和动物能够偶有侥幸的进入这里。”不料杨大叔却突然开口。“村内建筑格局更是以九宫八卦推演而建,使人不辨东西、难认虚实,短短一个月便冲破幻象,看破事实,足见你杨大叔慧眼识珠的本事青出于蓝。只是我仍要问,你是如何冲破幻境的呢?”
隋娟整理一下思路,说道:“其实小女子并未看破幻象,只是今日与凌茵学习时偶然寻回旧日一点记忆残片,突然觉得这个村子房子太多,人却很少。也许其他城镇村庄这个季节也会大家下到田地看青,但绝对不会少到没有一个年轻人,没有一个孩子的地步。刚刚绕村而行,却发觉肉眼可见的屋子很多,但按照你,凌茵姐和巫医的家作为标准,这个村庄的竟然是不断变化的。”
“嗯,你说的不错,但你能观察到这一点足见你有慧根,这里是逍遥门通过试炼选拔门内弟子的考核场,村内多数人都是历次来参加考核的记忆虚像。目前新的试炼还没开始,你虽然通过了往年的考核,但我们却没有权力将你收入门中。”杨大叔说完还颇为遗憾。隋娟却淡淡的说:“小女子只求能有一个安身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