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他才缓缓道:“看来是我错了!”
寒林疑目盯着老人道:“您错了?什么意思?”
那老人瞑目半晌后才缓缓道:“我以为将精元注入你的体内,然后再慢慢将你体内的空气移除就可以保全你的性命!可谁知……”
还未等寒林发问,他又黯然道:“可谁知精元竟然遭到了你体内血液的排斥!如此一来,你的处境已是异常危险了!”
寒林一听却淡然一笑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危险又能如何?”
寒林本该担忧的,至少也应该惊讶一下,但此时他的内心竟然很平静,就像是那老人谈话的对象并不是自己一般。
那老人有些诧异地盯着寒林道:“你年纪轻轻却为何如此灰心呢?”
寒林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
有时候心里蕴藏的许多情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无论是任何一张巧嘴。
如果眼神可以说话,也许就帮他解答了,只可惜这个老人似乎对此并不是很懂。
那老人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既然将你带回来,就有治愈你的责任,可是……”
说道这里,老人又停住了。
他的眼神很凄凉,很悲怆。
也许是对自己能力的一种无奈,也许是对寒林生命的一种惋惜。
寒林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但绝不是对自己的悲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这个无利不往的时代里,除了亲人和知己之外是很少有人会真正关心你的。
当你比别人强时,迎来的是别人的嫉妒。
当你比别人弱时,迎来的是别人的藐视。
当你和别人并驾齐驱时,迎来的往往是独木桥,而最终通往独木桥对岸的人往往并不是自己。
人们之所以还能坐在一起喝酒,是因为还没有谈到钱!
人们之所以还能一直保持联系,是因为还没有遇到“难”!
在这个高速发展的时代里,人们眼中谈感情就显得十分“幼稚”。
寒林至少也在社会中滚爬摸打了一些时日,这些“道理”多少还是明白一些。
因此,当他发现有人真正关心自己时,不免有些铭感五内。
寒林目光扫向老人,淡淡一笑道:“教授,那我还能活多久?”
他的笑很勉强,甚至有些尴尬,但绝不是担心自己的生死。
那老人一张本来极和蔼的面孔如今已沉得有些发黑,他将头侧向一边。
寒林的目光很柔和,但那老人似乎觉得这种目光是刀,刺入心底的刀。
他半眯着眼,似乎觉得这样才能勉强抵挡一些在他看来十分“刺眼”的目光。
如果寒林刚听到这种消息时感到十分震惊,甚至是愤怒,也许老人便有些解释的必要。
可寒林偏偏是“无动于衷”!
半晌后,老人才缓缓道:“本来你可以活一个月,甚至更久!在此期间我们找医生医治时间也是足够的!可是……”
他依旧侧着脸,半眯着眼,生怕一看到寒林的脸就会立刻奔溃一般。
停顿少许后他又接着道:“可是,现在你可能只有三天的时间了!”
说到“三天”时,他的脸又向后侧了一些,再也没有转过来。
“谢谢您!老爷爷!”寒林微笑道。
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感谢,出自内心的微笑!
献爱心而帮倒忙的人是可以原谅的,甚至是应该鼓励的!更何况自己还赚出三天的时间。
一个临死之人还能多活三天,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一个临死之人梦想着多活三日,又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寒林觉得很知足,他觉得海伦凯勒若是遇到这种事甚至有可能是兴奋的。
那老人并没有看到寒林的表情,因为他始终侧着脸。
那老人的脸色更加凄苦道:“我目前根本就想不到任何能医治你的方法!”
寒林笑声道:“没关系,活着本就比死要艰难得多!更何况我一个本已死了的人,还能多活三日,岂不是很赚?”
他笑得没有一丝忧伤,甚至有些淡然。
那老人终于将头缓缓转了过来,当他看到寒林一脸“老头条”似的笑容时,他僵住了!
慢慢地,那种僵硬的表情又融为悲怆之色。
老人垂着目光,那双本就带有历史气息的眸子似乎更加沧桑了许多。
他的脸色依旧那么沉重,就像是心底积攒了多年的抑郁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似乎带着无尽的凄苦!
这种凄苦就如同是有人一下子掀翻了他腹内蕴藏了千年的老窖。
“当年檀儿临死之前的表情简直和你一模一样!”那老人终于开口道。
“檀儿?”寒林疑声道。
老人脸上的凄苦之色更浓道:“他是我孙儿,当年也是因为我的医治不当才枉送了他的性命!”
寒林这才明白,原来这老人是睹物思人了!
但他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此时聆听是最好的选择。
老人接着道:“当年他也就你这般大小,真想不到数年之后我竟会重蹈之前的覆辙!”
说着,他又不禁黯然神伤。
确实,老人对孙儿的爱绝不亚于父母对儿子的爱。
记得小时候,寒林每次因淘气而闯祸要被父母惩罚时,都会跑到爷爷的背后,因为他清楚爷爷一定会护着他。
有一次,天空乌云密布临近暴雨,而爷爷却背着寒林赶往数里外豆角田地。
田地虽不是很远,但他们回来时却遇到了暴雨。
路虽然好走,四周却没有人家。
大雨磅礴,状如倾盆。
而爷爷用自己的外套裹着寒林,背着他在那雨积成溪的泥泞小道上踉踉跄跄地回了家。
第二天,他爷爷就感冒了,连打了好几个点滴才有所好转。
明知天有雨,偏向田中行!就只因为自己的孙儿想吃豆角!
每每想到这里,寒林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
因为时间只能记录过去,却不能留住岁月。
他再也没有机会吃到那么甘甜的豆角了!
“你也不必掩饰了,我也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那老人黯然道,“如果你现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出来,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毕竟对于这件事我多少还是有责任了!”
恩?
什么意思?
他是觉得我难过是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难道他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寒林疑目盯着老人小心翼翼道:“您——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老人的表情由黯然逐渐变为吃惊道:“你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老人显然很吃惊,但寒林此时的表情比老人更吃惊!
寒林将一双惊疑的目光投向还在角落里的青年,而那青年却胆怯地望着老人。
老人本就暗淡的脸此时沉得犹如锅底一般。
“尤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