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诺查德,无人区。
“第三中队,准备到达目标点。”
“第五中队,准备降落,高度三百米!”
“第八中队……”
寂静无声的夜晚,三架反隐直升机掠过长空,数十支精英小队将两座大楼包围,今日就是剿杀忏悔录的特大行动,为了里诺查德的安定,这场战斗不可避免。维克托确认完各个小队的情况后,接过诺尔递来的制式步枪,跟周围的队员说道:“你们跟着三队包抄一号楼,剩下的人负责掩护空降队。你们几个负责监视对方动向,提防他们从后门撤离。”队员们不约而同地比了个手势,抄起枪支疾步赶向目的地。临走时诺尔颤了颤嘴,想说些东西,但是看着严肃的维克托又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大人请来的帮手真的靠谱吗?对方可是有‘狂躁’的恐怖分子啊。”他给自己的步枪上膛,心里说道。
两座大楼是按照“H”型建造,里面可以通过连接口和对面相接,也因此那个过道成为了重要的拦截口。刚越过由汽车搭起的防线,近乎疯狂的弹雨撕裂了这晚的宁静,二十个手持轻机枪的信徒占领着高地,朝着下方的警备军进行无差别扫射!“掩护!”身着重装的队长一马当先,卸下背后的向量护盾挡在头顶,铜质的子弹打在上面,随即像雨花般绽开。“冲!”其他人也不拖沓,大吼一声朝大楼门口发起冲锋。
诺尔带领的小队顺利潜入了大楼内部,他们把半尺长的无鞘刀嵌入手臂上的护甲里,伏低身子冲向正在扫射的信徒。跃步上前,扣下扳机,这些鬼魅带着致命的气息捕向他们,那些家伙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体就被开了个血洞,或是被割开喉咙。”继续搜寻,不留任何一个活口!”维克托挥刀斩断挡在身前的障碍,单手卸下空弹匣,再装上。
所有阻拦者,都被清除。
大概两小时后,整栋楼就剩下残破的尸骸和腥臭的气息,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因此松懈,两栋五十层的大楼,总共才上千人,这样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太少了?“诺尔,你那边情况如何?”维克托按下通讯器,另一头的诺尔答道:“我们这里也清理干净了,应该是暂时——啊!”话音未落那一头就传来猛兽的咆哮,随即就是刺耳的电流声和零碎的交火声。
埋伏!
“各位来宾,你们好。”此时大楼里回响着一个低沉的声音,“欢迎你们参加我们的庆典,让我隆重给大家介绍我们的新朋友——煞狂!”
整栋大楼开始颤抖!
狂啸此起彼伏的响彻着!
维克托果断摘掉耳机,冷静地指挥着:“阿瓦隆小队,跟着我一起支援德尔塔小队,其他人都撤离此区域!”可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要撤退的意思,每个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你们没听到吗?走!”维克托大吼道,所有的队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后,有些不舍地撤退。维克托带着全副武装的小队朝楼顶赶去。
从四十层开始赶。
诺尔躲到最近的一个掩体里,咬着牙给自己包扎。尽管对面只有五个人,可是凭着他们诡异的破坏力和自愈力,就算来一百个人也只是送死!“你们还有多少人活着?”诺尔抛出一个催泪瓦斯,瓦斯刚抛到空中就被一根骨棘捅穿,刺鼻的烟雾瞬间炸开。“白哥他们已经阵亡了,剩下的人正在往楼下撤,但是我们已经掌握了对方的信息了,等会我发给你!”此后通讯便中断了,诺尔看着队友发来的情报,大致确定了些情报:虽然他们的破坏力强,但是心智不是很稳定,只会对行动中的猎物进行攻击,假设将他们的感官破坏的话,他们就和石膏无异了。由于目标丢失,他们现在就像无头苍蝇一样踩着受害者的尸骸四处漫步。
躲好,不要发出声音,这是前人给的经验,面对这些非人类的怪物,任何热武器对他们都没用。诺尔用回声探测器推测了下位置,准备发号突袭时,一架直升机忽然盘旋在他们头上。“他们在干什么?”螺旋桨的噪声吸引了煞狂们的注意,其中一只浑身缠着铁丝的类骷髅朝着直升机甩出骨刺,几秒之后直升机就化为了一朵绚丽的火花。
“队长,有人从直升机跳下来了!”其中一个队员刚说完,掩体后就传来怪物的哀嚎。啻胧尘恶狠狠地将插在煞狂脸上的修罗罪拧了一周,一脚踹在它的腹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那个煞狂就被啻胧尘撕成两半!“Gurrr——!”见同类被杀害,剩下四个煞狂纷纷亮出骨质刀刃,咆哮着将啻胧尘包围,啻胧尘甩去刀上的黑血,像舞蹈家一样在刀光剑影中起舞,血与刃的交锋画出了一幅怪异的图画。
“诺尔!”姗姗来迟的维克托朝他们丢出一个应急护盾,箭步上前来到他身边。诺尔朝他露出个勉强的微笑,说:“没什么,至少我们撑到你们来了,只是杰克他们……”维克托咬了咬牙,划在地上的刀割出一连串的火花:“他妈的!老子之前就和他说别来掺和,现在好了,等他回去的人该怎么办?明明说好一起去看望他的母亲的……”他抬起头,目光落在狰狞的煞狂身上,“你们走,现在我要处理他们!”
诺尔抿了抿嘴唇,心里酸楚得很。舍去典狱长的身份,他和里诺查德的每一个成员都是生死之交,甚至把他们当作家人来看,休息日的时候时不时会拜访一些成员的家,探望他们的家人之类。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他一马当先,为的就是避免伤亡。
他就是这样,把友情看得很重。
等到可以站起来的时候诺尔搀扶着负伤的队友往楼下撤,临走时还回头看了维克托一眼,那个代表了里诺查德的典狱长拔出背后的磁共振太刀,带着怒火朝着非人类的存在冲锋——
铛!
啻胧尘有些站不稳了,这副身躯所能承受的力量终究有限,斩杀了三个煞狂后身体就开始吃不消,甚至连步伐都开始紊乱。“咯咯——”在挡住一次挥砍后啻胧尘的虎口开始发麻,手中的刀滑落,“糟糕!”她看着砸下来的刀刃,潜意识里开始发掘那份力量。“事到如今只能用它了吗?”她有些不情愿,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神曲·天斩!”
一道橙红的弧线割开了天际线,举刀的煞狂仿佛被定格在原地般,随着一阵肉体撕裂声化为碎末。维克托像头发狂的狮子一样挥舞着刀刃,尖啸的破风声掠过耳畔,啻胧尘立即把神智拉回现实,俯身滑铲夺回修罗罪,起身后一脚踹在被维克托重创的最后一只煞狂。“出来!”啻胧尘折断煞狂身上一根棘刺,在手中旋转一周后朝三点钟方向掷出。只见一个穿着血色长袍的异教徒走出来,徒手接住啻胧尘扔来的棘刺,他抬起头来,面容早已被梦魇侵蚀得不成样子,几乎和一个被扒了皮的人无异。维克托用力甩刀,义正言辞地对他说道:“你已经走投无路了,束手就擒。”异教徒反而发笑:“就你们?要知道神明给予我的力量可是凡人之躯所无法比拟的,凭什么让我听从凡人的命令?只有我们的神才有领导我们的权力!”
说完,异教徒的身体开始变得肿胀,狰狞的畸形的骨骼刺破长袍化作盔甲将腐烂的肉体包裹,糜烂的面庞下是一双闪着诡光的瞳孔,他张开血盆大口,发出吼叫的同时腥臭的唾液顺着尖牙滴在地上,唯一能辨认出来的是他那长得不像话的利爪,上面的青筋似乎还在说他曾经是一个人。啻胧尘反手握刀准备上前,却被维克托拦住了:“这是我的行动,不必插手。”啻胧尘点了点头,后退了几步,维克托低声喘息,一把刀抵在肩上,另一把垂在地上,身子半弓蓄势待发。
行动代号:剿灭头领撒达!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腐败的绿光和耀眼的红光互相碰撞,掀起的尘埃足有半米高。维克托如同一道幻影在撒达身边环绕着,手中的磁共振太刀因为过载发出兴奋的蜂鸣,刃与刃在空气中互相撞击,眨眼间又被风声撕裂,维克托低喝着,他的愤怒甚至将刀上的血渍化为剑气,在呼号之中将撒达的骨甲硬生生扯开!“神曲——”他跳起来,将一把刀刺进撒达的面门,然后借刀柄在空中旋转一周,挥刀砍向撒达的咽喉。
“——灭杀!”
两把刀刃划开了怪物的躯体,猩红的血液溅起,像雨滴一样洒落在天台山。维克托往尸体上再插一刀,确认目标阵亡后松了口气。
但是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只举起的颤抖的手!
“罗威尔!罗威尔!”他丢下自己的刀,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浑身是血的队员跟前。这个没了下半身的男人咳着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队长,我低估了这次的……没想到会这样……”维克托按着他的伤口,声音颤抖着:“撑住,医疗队很快就来了。”罗威尔摇头,脸色渐渐苍白:“没用了,这样的伤势是活不了人的,我知道。”“别放弃自己啊!”维克托近乎哭出声,完全没了典狱长的样子,“你还有个弟弟,他还在等你回家!这次行动结束后不是还约好给他过生日吗?别放弃啊!”
“啊,你说雷诺啊,”罗威尔苦笑,“我是骗你的,他在两年前就死了,我之所以跟你说他,是因为他劝我加入和平之翼的……”渐渐地,罗威尔的瞳孔变得涣散,他把视线移开,朝天空缓缓吐出几个字:“啊,我现在回家了……他们还在……等着,雷诺……维克托队长……很好,还有……”
之后,他永远地闭上了眼。
“啊啊啊啊啊——”维克托一拳打在地上。头顶姗姗来迟的救援队,楼下赶来的情报局人员,此刻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
啻胧尘来到老地方,维克托依旧坐在那张长椅上,呆呆地看着远处的浪潮。“给。”她将一杯冷咖啡塞到维克托手里,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维克托小喝了口咖啡,依旧一言不发。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许久,啻胧尘打开了话匣子。维克托摇头:“不。那一次确实是我低估了行动难度,错在我身上。而且只要有打仗,就会有人死,这是不可避免的。”
“你很重视你的下属,我很佩服。”
“他们对于我来说,就是家人。”维克托又喝了口咖啡,“我是一个孤儿,小时候就被抛弃到黑区,是和平之翼将我收养并抚养成人,我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叛乱镇压,几乎是在血与剑的环境中游荡,所以我知道生命的重要,更知道一个鲜活的生命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所以我一只都想着那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和我不一样,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厮杀,而是为了让这个城邦变得更美好。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太弱小了,一旦发生了武装冲突,一切公关条约都是放屁!只有打得赢的才有话语权,看着昔日相处的朋友死在面前,那种感觉如同刀割,自己却无能为力将其救回!”他又想到了罗威尔,那个年轻人本该有美好的未来,如今却只能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就算挥刀斩杀了目标又怎么样?拿着虚无缥缈的头衔混日子,让那些吸人血的大亨继续肆意妄为吗?啻胧尘说:“世界上所有的对峙,都是因为立场不同导致,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磨不合的彼此。”
然后,她张开双臂,将维克托拥在怀里,“不要太勉强自己了,用你希望爱你的方式来爱自己,这样才能爱别人哦。”
维克托沉默,他沉浸在少女的怀抱里,不知该表达什么。“啊,我知道。”他也张开双臂,搂住啻胧尘的腰。
“先说一点,我不喜欢亲吻。”这一句吐槽霎时将温馨的气氛一扫而空。维克托“唰”的一下离开她的怀抱,没好气地说:“我又没说要亲你啊,是你想多了吧?”
“你觉得是,那就是。”啻胧尘笑了笑,目光再次转向涌动的浪潮。再过不久她就要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那个让中转站恐惧的“兰尘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