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亚巴顿病毒再度席卷了中转站。
以沦陷的佛罗伦萨为中心,大量的红色的树根肆虐地吞噬着无辜者,扭曲的追随者挥舞着爪牙往城市的中心疾冲而去,没有了典狱长的和平之翼渐渐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情况,和正在反抗的地下组织们相比,他们更像是冲在前线的炮灰,还未来得及呼号便被撕成碎片。
从繁荣到衰落,只是两个星期的功夫。
白零葬回到了黑狐的身边,这个男人在补给困难和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着健壮的体魄,和白零葬重逢的时候甚至还和他敬了个礼。“所有的避难者都在这里了吗?”白零葬简单地问道。黑狐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是的,再过两日所有人都会送到世界之蟒号列车上,我们的任务就是掩护他们前往站台。”白零葬拾起枪支,熟练地上弹:“那我们就得撑到那时候了。”黑狐听白零葬这么说,神情忽然低落了不少:“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完成这份任务,我答应过薇薇安,等战争结束就娶她……”“女朋友?”白零葬拿出一支烟,想了想还是递给黑狐。黑狐接过香烟,点燃后猛吸一口:“以前初中的暗恋对象,那时的我就是个被老师排挤的差生,只有她愿意当我的同桌辅导我学习。虽然没能和她考上同一所高中,但是我遇到了普利森大人,他也不在意我的过往,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我和其他下属,我能走到这里也多亏了他们,也多亏了那个不放弃自己的黑狐。如今我再次遇上她,有所作为的我绝对不能再放弃了,错过了就没有了。”白零葬沉默了一会,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家伙,到时候别死了,死了就是你失约了。”黑狐笑骂道:“妈的,你说死就死,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里诺查德,世界列车站台。
男女老少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争先恐后地往列车里挤。维克托看了眼混乱的人群,高举手中的枪支命令道:“摆好阵线!一个也别放过去!”队员们给枪支装上步兵器材,毫无顾忌地朝着煞狂群投射榴弹。
他们要把所有人都安全地送到列车里,代价就是死守20分钟。看着那些不怕死的畸形怪物,维克托咬牙切齿地拔出刀,就是这些家伙,这些家伙让他的队友命丧黄泉!“B小队,D小队,你们掩护我!”他简单地下达了命令后就冲进黑压压的煞狂堆中,煞狂们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冲击它们的阵型中,进攻的脚步被橙红的刀光给阻拦了!
维克托如同一个舞者在漫天的血潮中起舞。他眼中尽是黑色的扭曲的身影,因此每一次挥刀都不用带着顾虑,只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好。维克托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刀刃插地刮出一道排山倒海的起浪,霎时将煞狂们吹飞五米远。而他也不堪重负地半跪在地上,单靠自己杀入敌群还是太勉强了。
身后忽然传来了惊恐的呼声!
原本混乱的人群此时因为个别的避难者变成煞狂更为混乱,看着身边的人在惨叫中变成狰狞的怪物,原本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如今荡然无存!警备队们不得不放弃前线,转身投入背后的战斗。
“谁来救救我?谁来……”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快走,别管我——”
诺尔“啧”了一声,丢掉已经空掉弹匣的枪支拔出军刀往人群中冲去,身边的队友们见状也拆下背后的防弹重甲,拔出刀杀进煞狂堆中。维克托注视着恸哭的市民,心如刀绞。
战争,永远受苦的只有平民,尤其是面对凌驾于人类的存在的时候。列车即将发动的轰鸣开始响起,而还未上车的乘客依旧停留在车门口,他们有的是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去路,有的是在挽留已经免疫的家人。“大家快进去!”这时一个白发碧瞳的少女从车厢里走出来,捡起地上掉落的砍刀帮助人群疏散。诺尔见有人从内部增援他们,士气立即增加了不少。“感谢你的帮助。”他一边砍杀着想冲进车厢的煞狂,一边向少女道谢。少女朝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尔后护送着其他人往车厢里撤。
就这样,所有的抵抗者和怪物扭打了足足半小时,待列车发动的时候,留下的只有满地的无辜者尸骸,以及怪物的血肉。
“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诺尔拿出随身的绷带,一点点地给伤口包扎。维克托抬起头,脸色十分骇人:“这种东西是不是遍布了中转站?我要杀了它们,不留一个。”
时间回到世界历1877年,西斯特·拜伦还是维克托的导师。
“维克托,你要记住。”西斯特一面和维克托交锋,一面说道,“挥剑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打败对手,而且还要保护身边弱小的人。”维克托不解:“既然他们弱小,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自力更生?”西斯特说:“即使是弱小的人,也有存在的意义,这个世界是无边无际的,每个人都是组成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必须成为强者。我们必须要承认各个存在的异同,并在这个基础上做好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做好自己?是指成为典狱长吗?”
“不仅是典狱长,你也可以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只要不违背自己的本心。”
之后,维克托还是当了典狱长,他跟新上任的普利森一起了解了底层贫民的痛苦,和尤里看透了议员们的腐败历程,此后他的剑只为身边的人挥动,无论他是一无是处的失败者,还是功绩累累的队员,和保护世界的神明相比,身边的好友更显得珍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开始离开他,一个接一个地,就像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一样……
战火纷飞的战区上,一个鲜明的橙红身影出现在反抗军的眼中,他挥舞着两把磁共振太刀,没命地往煞狂和棘刺砍去,尽管他们无法认出那个人是谁,但是他的出现足以改变佛罗伦萨的战局。
暂时性的。
世界历1895年,战争打响后的半个月。
兰尘殇无声地给遇难者送上白花,这段时间公共墓地里新增的墓碑多了不少,一眼望去几乎都是黑色的石棺和大理石做成的铭牌。他打了个呵欠,继续做着他的送花工作。
“想不到一个臭名昭著的罪犯,居然会做这种人性化的工作。”身后响起的声音让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兰尘殇笑了笑,将最后一朵花塞到风衣的内袋里,转身说道:“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我就是个怪物。”
阴沉沉的天幕下,握着刀的维克托与他对立地站着。
维克托直截了当地说道:“你是里诺查德最后一只煞狂了……不,应该称你为梦魇才对。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把你斩杀。”兰尘殇冷冰冰地说:“杀了我就能给这座城市带来希望吗?要知道面对非人类存在的你们,更多表露在外的情感是‘恐惧’,不是‘无畏’。”
“那是无知者所应该表现出来的。”维克托把刀举到脸颊边,“我必须承认这些家伙是中转站存在的一份子,可是我不同,我是里诺查德的典狱长,这个城市所有的存在都是我要保护的对象。你,一个流浪者,带着罪名活跃在其中,犯罪的人就要被斩杀,这就是我要做的。”“包括那些控制不住内心黑暗的人一样?”兰尘殇亮出砍刀形态的修罗罪,黑红的梦魇覆盖在身上,“要知道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黑暗,如果把它放大无限倍的话,谁都可以成为‘煞狂’。换句话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怪物。
“但是你要斩杀我,这也没什么错。毕竟我是影中光的头领,是你们眼中的倒刺,杀了我的意义,就是去除一个难缠的罪犯罢了。”兰尘殇将刀往身后放,弓身静待维克托的反应。维克托沉默了一会,说:“我上了。”
……
……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挥动刀刃了。
在维克托说完的后两秒,我感受到一阵凛冽的风掠过我的耳畔,我没有犹豫,举起左臂挡下普利森的劈砍,右手松开修罗罪往前用膝盖撞击他的腹部。软组织破碎的触感刺激着我的感官,维克托近乎是呕出一口腥臭的血液,踉跄地后退数十步,我抓起刀柄狂吼着朝他撞去,沿路踩出一条被荒芜腐蚀的道路。“神曲·斩!”在我举刀的霎那维克托一个闪身与我拉开距离,太刀入鞘就是一个居合!我也立即改变攻势,将刀插入地下抵挡他的剑气,被冲散的风刃像无形的利爪无情地撕扯着周围的一切,我强忍着内心的痛楚,抓着修罗罪划出一道又一道致命的圆弧,这样的我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情的绞肉机,更像一个怪物!
突刺、格挡、横劈、挑斩……利刃撞击的声音与内心的哭号交织在一起,随着断肢的恢复一同从喉间发出,维克托反持太刀,用刀柄撞开我持刀的手,同时拔出背后的刀将我的手砍去,失去控制的修罗罪在空中旋转了数周后笔直地插到一座无名墓碑前,我立即往后撤,一眨眼的功夫断肢便恢复如初,可是要召回修罗罪还得要点时间,于是我甩出臂间的骨刀,集中注意力——
天空,开始下雨了。
维克托把双刀耍得虎虎生风,打在骨刀上的声音也很清脆,我一边招架着他的乱舞,一边寻找空挡朝他发出致命的拳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挥刀的速度和我挥拳的速度足以割裂空中的雨滴。“神曲·炼之刃!”他手上的太刀闪烁着紫色的闪电,在推开我后甩出一道由雨滴和电流组成的可见气刃!我侧身躲开了第一道,第二道便紧跟而来!“剑来!”在第三道气刃即将割开我的肉体时,我抬手唤回修罗罪,这把龙头砍刀在发出几声嘶吼后旋转着回到我身边,我也挥出一道黑色的剑气将维克托的炼之刃抵消,破碎的雨滴“哗啦”地摔在地上,橙红的身影踏着雨滴朝我刺来,我喘了口气,抬手撞开他的刀刃,将手中的武士刀刺进他的胸膛!
化形,这就是这把刀的特别之处。
“终究,没能打败你吗……”维克托跌跌撞撞地往后退,最后支撑不住坐到地上,“看来,我还是没办法组织灾难的蔓延。”我也卸去梦魇,坐到他身边:“这场战争是神发动的,凡人是没办法阻止的。”
“但是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对吗……”维克托扯了扯嘴角,“每个人存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自己的意义。可是我做了好久的典狱长,除了审判罪犯,什么也不是……”
“不,至少你保护了里诺查德的平民。”我说,“即使和平之翼以及支离破碎,你还是尽自己的能力保护了他们。”维克托低下头,喘着粗气说:“你怎么和啻胧尘一样,都喜欢说这种话。”
“……你说那个女孩啊。”我想了想,还是选择隐瞒,“我见过她两面。”维克托断断续续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因为她帮过我,所以作为报答,我送她离开这座城市了。”
“是吗……那就好……”维克托拿出一把钥匙,塞到了我的手里,“这场战争必须画上句号……神的力量不能……不能存在于这个时代……可以的话,你就拿着这把钥匙……开启亚当斯遗迹,然后结束一切。”他说着,瞳孔逐渐涣散,“假如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和她约一次会。像她那样的少女……很……”
然后,维克托停止了呼吸,永远地。
世界上许多的美好,都是由先者的血与肉铺出来的。安葬好这个对手后,我带着他给我的遗物,无声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