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梅花正是盛开的时候,漫山遍野望去,琼楼玉宇掩映在一阵绯红里。
一路而上,绿的、白的、粉红、桃红、大红、淡黄的,五颜六色的小花点缀在黑褐色的粗枝细杆上,让人眼不暇接。
凌默感觉自己像是走在画里,空气中飘着微雨后的清香。
这浓浓的诗意,给了凌默一次精神的洗礼,想着,“有生之年,我一定要和我爱的人,再来一次,在鲜花簇拥下,共许海誓山盟。”
那个女孩随身带着水杯,喝完了就到路旁的小卖部找人接开水。
这个举动,让凌默有些触动。
她过往的世界里,都是形而上的东西占据着,像这样有着人间烟火气的生活方式,反而让她心生向往。
在梅花山中乐游了一上午,凌默又到了赏樱的好去处——鸡鸣寺,去看那寺前已次第开放的早樱。
中短发扎成两个低马尾,戴上帽子,凌默装扮得,像个出来春游的小学生。
云层在高处,护下一片阴凉。
空气中透着明朗的光,像是一场大雨过后的山间,让人愉悦。
山寺中的铜炉中升起袅袅青烟,禅房的门前,几盆兰花开得正好。
凌默走过一处高墙,抬头看那还未长出新叶的古树,心里生出了一份恬静。
近日暮时分,原先约好了赏花的姑娘发来了一个地址,让凌默体谅她身体还未好,希望能见一面,一同用晚饭。
那个长发纤弱的女孩,长相古典精致。
见面没多久,便带着男友,和凌默驱车到了附近的南京大排档。
她旁观着这对眷侣的互动,觉得真是美好。
一个姣好面容,透着风流气韵,一个阳刚中沉稳而富有才华,两人的眼里有着光,凌默在旁边安静地露出羡慕的神情。
素未蒙面,又远隔千里,只为赴一场花期。
这样的相逢,在这个春色撩人的金陵城,充满了浪漫色彩。
凌默回来的路上,看路两旁漫山尽是枯落的梧桐叶,不忍感慨,大自然的轮回,因为有了秋天的肃杀,冬天的寒冷,才劝诫世人,要珍惜这短暂的春光,莫要虚度。
次日,是凌默在南京停留的最后一天了,刚好是周末。
既然来了,该要解决的,还是要去面对。
于是,拨通了许长春的电话,说着下午有时间,要过去找他。
“不要过来。”
“没事啊,我见完朋友了,刚好有空。”
凌默以为他是怕路途遥远,在和她客气。
“不要过来找我!”
电话那头几乎是喊出来的。
凌默彻底断了念想,责怪起自己来,结果这么明明白白了,为何还要执迷不悟,自作多情。
她四处逛着总统府等景点,等到太阳落下高高的城墙,就一个人回了旅舍,早早地躺下了。
第二天,早上没什么事,凌默起来的迟,十点多吃过早饭,就收拾了行李退房。
她很早就到了候机室,等了近两个小时,两点多的时候,广播里在提醒大家登机,凌默却忽然胃部绞痛难忍,一直冒冷汗。
她猜想自己大概是午饭没吃的缘故,便趁着最后的时间,到旁边点了份拉面套餐,花了七十多块。
可疼痛越来越强烈,凌默才喝了一小杯酸奶,勉强进了一口汤,就感觉不行了。
只好到机场的医务室寻求帮助,医生看凌默脸色发白,建议她去附近医院看一下。
机场一个正准备换班的地勤,带着凌默打车到了医院的时候,凌默却感觉好了很多,最后和医生简单问诊完,拿了份胃药,就回来了。
可飞机是错过了,那是她买的特价机票,说好了不能退改。
回旅舍的路上,凌默给电话许长春,叫他电脑上帮忙买一张火车票,她因身体原因,错过了飞机,便又在旅舍多住了一晚。
再一次出发时,凌默不敢那么不爱惜自己了,好好的吃过饭,才去坐的地铁。
她提早了很多时间,在地铁里坐了很久,感觉快到了,许长春来电话问她在哪,才发现自己坐了反方向。
几经折腾,终于到了火车站,取了票,许长春说,“等一下,我在来的路上。”
他远远走过来,看到候车室门口的凌默,伸手说“身份证给我”。
“我取过票了。”
“那你进去吧。”
“你先走。”
凌默想,这一次,或是半生的别离了,换你先转身。
当许长春在空旷的广场尽头消失时,凌默也走进了候车室,结束了这次的南京之行。
他说出发时,到凌默见到他,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
远道而来,不过为了两句话,又回去了。
他这样为难自己,又是何苦。
凌默看不到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在阻隔着彼此,但知道,从今后,她真的要学会,一个人也要好好爱自己了。
回来后,凌默筹了钱,把之前借许长春的钱都还清了。
既然不需要牵挂了,也就无须再彼此亏欠。
她转完钱,走出柜员机的时候,长长的斜坡上,芒果树正开着花。
和一场青春告别,竟花了凌默几年。
转眼大三快结束了。
该修的课程,都已修得七七八八,还差几个学分,凌默的学分就修满了。
回头看这些一塌糊涂的绩点,凌默仿佛错过了一辈子,一个她本可以好好来过的精彩人生。
凌默曾经是个不愿流于世俗的人,要像幽兰一般,生于幽谷,高洁而独芳。
和许长春聊天时说到,像沐浴液这种东西,都是化学品,用得多了,人都变得俗气了。
而生活,就是通过把曾经你所看不上的东西都给你,把曾经你很宝贝的东西都拿走、打碎,让人明白,你没什么不一样。
凌默在普通得有点差劲的成绩单面前,接受了自己这一生,终将平凡的命运。
都是凡人,何必抱着一颗孤高自傲的心,想着要遗世独立。
幽兰草失去了她的少年郎,甚至放弃了理想中的自己。
渐渐的,凌默觉得活得充满烟火气,未尝不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