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格诺区位于宫殿所在的高地下方,租住在这边的非富即贵,因此有隶属于王室的骑士团二十四小时轮流值守,安全系度非常高。
只是地段价格实在过于昂贵,会直接花大钱购买宅子的人相当罕见,考虑到各种因素,一般都是租住。而这块区域的房子均属于王室,收入也直接归王室所有,诺比兹亚老爷当年能以商人的身份买下这么栋宅邸,可见当真是下了血本。
诺宅是栋双层建筑,跟其他宅子一样被高高的围墙包围,只有一个院子,虽比不上乡下的宅子宽敞奢华,在城里也算很有排面了。
得知弟弟即将抵达,诺比兹亚家二少爷席德守在门口,看见马车便精神一振。洛萨径自下车绕过他,他也像没看见似的,目光紧盯着尼亚坐的这辆马车。
从窗口瞧见这幕,菲雅便确定大少爷与二少爷不和是事实。马车刚停住,尼亚还没等车夫搁下踏脚凳就跳下车,奔进席德的怀里。
“好久不见了,尼亚。”席德宠溺地揉着弟弟的脑袋,态度与刚刚面对大哥截然相反,但抬头看到随后下车的菲雅,却发出惊讶的声音,“那位是……”
菲雅一身佣人的装扮怎么也不像先前听说过的家庭教师,而尼亚会允许佣人跟自己坐同一辆车,令他不得不好奇。
但尼亚没回答,而是拽着他的手将他拉进门:“不管理她,我们进去吧!斯蒂尔哥哥还没放假吗?”
“大概下周就能回来了。”
两兄弟离开,正好给佣人们处置行李的时间。
将马车上的行李全部处理归置完,也就到晚餐时间,佣人们顺便在餐室里开会,听两位管家调配人手。管家各自站在餐桌一头,佣人则按照性别分开站在餐桌两边,面向各自的上司。
玛尔法指着离自己最近的年轻女性介绍道:“这位是女侍长,爱娜·科尔达,你们以后都要听她差遣。”
这边没有女仆长,只有爱娜一位女侍长。爱娜有着闪耀的银色卷发,刚开始菲雅看到街上不少女性有着同样的银发时还很不可思议,直到尼亚告诉她她才知道城里流行染发,尤其是这种月光般的银色更是受欢迎。
不得不说,爱娜精致的五官跟银发很相配,毫无疑问是到哪都能吸引人多看几眼的美女。
然而菲雅没心情欣赏,因为她在接下来玛尔法喊出的女侍名单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以上,从明天开始负责宅邸的女侍工作,有不懂的随时向爱娜请教。”
菲雅思绪纷乱,玛尔法这是升了她的职,毕竟家务女仆跟女侍工作性质和薪资待遇完全是两个级别,尽管有点不识好歹,她还是在饭后悄悄去找玛尔法。
还没表明来意,玛尔法就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举手打断她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洛蒂在信里提到过你很妄自菲薄,希望我给你表现的机会,但我之所以让你当女侍还有另一个原因。”
菲雅静静听她说下去。
“虽说我可以让你接着干家务,但尼亚少爷那边随时都需要你再过去帮忙照看,让你当女侍也是考虑到工作上的方便,这不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少爷。”说着,玛尔法拍了拍菲雅的肩膀,告诉她好好干便离开走廊。
显然她没打算让菲雅回归打扫,菲雅只能放弃。
由于王都不比乡下,接待的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因此女侍的礼仪等方面要求极其严格,就算有过相关经验也需要从见习开始做起,直到通过考核才能出现在主人及客人面前。
“真的有必要这么严格吗……”在乡下就是女侍的女孩对此表示过不满。
结果负责教学的资深女侍亚拉当即严肃地板起脸说教:“会说这种话就代表你还不成熟,考核就是为了防止你们掉以轻心才每个月都进行一次!要知道,大人物多少都会有脾气,有些甚至特别爱钻牛角尖,若是礼仪上出现失误,轻者扣薪,场合严重的还会给诺比兹亚家的名声抹黑,在服侍客人时你们最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明白了吗!”
“是!”
开始的两天亚拉教的是有关贵族爵位、称谓这类事情。
莫尔菲斯作为建国六百多年的帝国,王室与贵族的制度趋于成熟,很多规矩也相当繁琐。
“各位都知道大少爷的母亲改嫁入伯爵家,她也是时常过来拜访的贵族,如果是你负责接待,你该怎么做?”
这是亚拉今天出的第一道题目,她扮演伯爵夫人,这种现场演示和教学的方式比让人背书有效得多,两天下来见习女侍们都学到不少经验,同时也让她们了解到现今部分贵族的情况。
例如大少爷和二少爷的生母博妮塔与诺比兹亚老爷离婚后,改嫁给了穆尼伯爵厄尔·伯福德,伯爵原本只有个大女儿,后跟博妮塔生下了作为继承人的儿子。
用这位经常上门的夫人来举例,日常称呼唤她为“穆尼夫人”,书写信件则要写“尊贵的穆尼伯爵夫人”,直接当面称呼其为“伯爵夫人”则是失礼的行为。如果穆尼伯爵的女儿一同前来,则要称呼其“艾琳夫人”或者“艾琳小姐”,写信一般则尊称其为“尊贵的艾琳·伯福德阁下”。
要想做到没有纰漏,熟悉贵族那些头衔、称谓与领地(如果有的话)等信息可以说是必修课。
然而轮到菲雅做示范时,却仍是频频出错。
“不对!要我说多少次,尤娜是子爵遗孀,在长子结婚之后她就是‘奥卡顿子爵遗孀’或者‘奥卡顿太夫人’,不再是‘奥卡顿子爵夫人’了!”
“还有你这腰弯那么低做什么!背挺直一点!不可以直视客人的眼睛,低眉顺眼晓得不?”
“倒茶后要将茶匙跟茶杯一起放在客人面前!我昨天已经同你讲过了,你怎么还在这一步出错!”
于是之后正式考核中,只有菲雅一人被刷了下来。
来到塞提尔后,尼亚整天被溺爱弟弟的二哥席德带出去玩,加上王都里的亲戚朋友也要写信回信拜访,今天参加茶会、明天逛商场、后天参加聚会,着实忙活好一阵子。
等到他回信回累起身站到窗边吹风醒神时,看到菲雅一手挎一个篮子从后门进来,才惊觉已经一周没见到她了。彼时她身上正穿着女侍的纯白缀蕾丝边围裙,似乎经常要出门跑腿,因此衣服都没换,回来不久又急匆匆离开。
尼亚顿时失去回信的兴致,直接坐到窗边看书,边不时关注下后门的情况。看到菲雅揣着几个装有不同物品的纸袋回来,这次倒是没再出门,却被另一个女侍带到院子。
这边的院子小,没雇园丁,也没栽种多少植物,平时杂草和修剪灌木都是派有空闲的佣人做。
菲雅被安排过来拔草,却没有任何工具,连手套都没有,只好蹲在草地上徒手拔掉杂草。
很明显她这阵子都被派去干杂活,大概经常帮忙跑腿,原本就没多少肉的脸似乎又小了一圈。
明明比自己大了几岁,但菲雅本身就比同龄人矮小,活像长期营养不良似的,跟尼亚相比也只是高他一个脑袋。
用不了几年我就能超过她了吧……尼亚单手托腮瞧着她那认真的模样,不知为何竟莫名地生出一丝恼火。
虽说自己并不需要,但好歹她名义上还是自己的随侍女仆,居然被叫去做这些杂事,这摆明是打他这个主人的脸嘛!
尼亚越想越气,“啪”地合上膝盖上的书,刚要起身才发现席德不知何时一直站在自己身边。
“二、二哥,你什么时候来的,麻烦你出个声啊,吓我一跳!”
席德跟严肃的大哥不同,有着遗传了母亲的融金发色,五官俊美而柔和,温文尔雅的性子使其在女性堆里很是吃香,奈何始终没有结婚对象,明明是社交界有名的人物却意外地没有多少绯闻。
“我敲过门的。”他顺着弟弟的目光看向菲雅,轻笑着问:“我记得那位是那天跟你坐同一辆马车的女孩对吧?”
“是又怎样?”
“难得尼亚会对女孩子感兴趣,稍微有点好奇罢了。”
“什么感兴趣,她是玛尔法夫人派来监视我的,我巴不得她离我远远的!”尼亚别开目光,双脚往门口迈了两步,又调转方向回到书桌,继续未写完的信。
席德没再询问,但晚上爱娜捧着热水盆进屋给他洗脸时,他还是不免问上一句。
“院子里拔草的佣人?”
“对,眼睛像紫水晶的那个女孩。”
爱娜啊了一声,回答道:“她是乡下宅邸带过来的见习女侍,因为考核总是出错所以被安排去干些普通的杂活。”
“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菲雅。”爱娜有些不放心,又问,“她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觉得那孩子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