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沉入泥沼,换你漫不经心而独步天下。”——玉
“从今天开始,依然听命于他,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从结界里出来,傅玉就撂下这一句,然后抱起傅隐,送回卧室,盖好被子,一气呵成。
第二天,傅隐一睁眼,就看到傅玉趴在床边睡的正香,两人的手紧紧相握,颇有些相依为命的感觉。
“醒醒了,上课去。”傅隐摇醒他。
傅玉只是睁开眼,身子却没动弹,“哥。”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亲人。
“大清早瞎叫什么呢?”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而且对我最好的人。”见他不耐烦的表情,傅玉一本正经又略带紧张的解释。
傅隐放下心,揉揉前额,先前看到他的表情,他还以为傅玉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呢,就知道,傅玉这么个单纯的小处男,怎么会有什么能吓到他的举动。
“好好学习,将来你能管理公司了,我就可以坐在家里数钱了。”
“嗯。”傅玉郑重点头,两人都知道那只是期望,傅隐希望傅玉去学化学,而傅玉知道自己活不久,但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曾经用生命给他支撑一片安稳天地,他就觉得满心欢喜,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玉最终也没有去学化学,而是选择了金融管理,而傅隐,大学对他而言像个摆设一样,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待在公司,公司已经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傅峰的葬礼刚过九天。
对二人来说,人生这条路都不再好走,两个人都在走着一条绝路,只不过一个人是自以为,一个人是实打实。
傅玉入学的时候傅隐仿若轻松了一些,“学这个也好,以后可以,可以管理公司。”
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傅隐开始和他相依相存,甚至现在把他当做继承人也自然而然,这点改变,几乎没用什么岁月,就在一瞬间变得水到渠成。
傅隐的话不是说说而已,从傅玉升大二开始,公司的大小事务都开始让傅玉插手,从助理到秘书,再到拉进董事会,傅隐在前铺路,傅玉一路顺遂。
可是死神的手何曾放开傅玉的脖子,每一天是消耗九天的寿命换来的,加之每一次的命令都会消耗他的寿元,傅玉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寿命可以消耗,所以分别的日子只能越早越好。
而傅隐也陷入同样的焦躁里,傅玉毕业后不肯再配合学习经商,反倒要向学术方面发展,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寿命,至少在他死的时候,他要为傅玉留下一笔足以支持下半生的钱,思来想去,傅隐决定买一份保险。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从不停止,傅隐的命令较常人来说已经不算频繁,但总是他不做谋财害命之事,面对巨大商机,使些手段仍然是不可避免的,但他不知道,若真是谋财害命,红影所索取的费用反而不会那么高,不让他夺取他人性命,那么所有需要,他都会在傅玉身上拿回来。
情况越演越烈,以至于后来,傅隐每动用红影一次,傅玉就要请假一天,而自己手腕上的红痣也会悄无声息的消失一段时间,时间长了,傅隐终于起了疑心,在红痣消失的时间里,回到家里,傅玉的房门虚掩着,一个银红广袖长袍的男子站在床侧,白银红宝石的发冠后坠着一条红缨,在黑发间醒目非常,男子背对他而战,挡住的地方升起熟悉的红色光芒,而傅玉就躺在床上。
傅隐推开房门,“你在做什么?”
男子转过身,淡如琉璃的眸子冷淡疏离,见到他只是微微抬起下颌,不可一世不发一言。
“哥?你怎么来了?”傅玉挣扎着爬起来,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男子,有些怯懦的看向傅隐。
傅隐看他的眼神就隐隐有些预感,“你做了什么?”
“结了契约而已。”没等傅玉狡辩,红影就先开了口,无畏傅玉的怒视,继续说:“他替你给我寿命,换我继续听命于你。”
傅隐的脸乍红乍白,煞是好看,捏紧拳头尽量平淡的问傅玉,“真的吗?”
在他的注视下,傅玉根本不可能说谎,拖延半晌,也只得点点头。
心里像是有些东西突然碎掉,令傅隐大吼出声,“马上给我解了!!”
“若都由你们凡人做主,本座的契约还有何意义?”红影在旁淡定的火上浇油。
这样也不行,傅隐有点迷茫,随便找个方向就想离开这里,傅玉及时拉住他,对红影喝止道:“你闭嘴。”
“哥。”
“谁让你这样做的?”傅隐已经濒临崩溃。
傅玉也用了十分力,就是不让他走,拉扯许久,傅玉向红影淡淡的下了命令,“红影,关门。”
门应声而关,“你想干什么?”傅隐有些慌,却不知自己为何惊慌。
傅玉仍拉着他的手腕,只是力道变得温柔,眼神更是想把此生的温柔都极尽倾泻,“哥哥,这样的痛苦,马上就没有了。”
傅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傅玉一掌打晕。
转而看向红影的目光,三分释然七分恼怒,若非红影故意,傅隐绝对发现不了,但现在…或许也不是坏事,所以最终,他没有责怪,只是平静的说:“帮我做最后一件事吧。”
红影静静的点头,他知道这个凡人想做什么,却不解他为何要促进这一切。
傅玉将人扶到床上,抬起手放在他的额头,“忘我温情,留我余恨,此生此世,再无牵绊。从此刻开始。”
双手颤抖着离开,昏睡着的傅隐竟也留下两行清泪。
傅玉转身离开,走到花园,这里有一个吊床,他们俩都很喜欢,躺在上面,只见天空不见俗世,那里即将成为他最后的归宿。
“契约仍在,若我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余下寿命不为我所得。”
“那可以给哥哥吗?”傅玉躺在吊床上,淡淡问道。
过了很久才听到红影的声音,“可以。”
“还有几年?”
红影思索着,最终还是撒了谎,将三年说成了十年。
“那就这样吧。”这是傅玉留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他这一生就是这样妥协认命,下一秒,他就用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动脉,手腕处鲜血喷涌,散发着最后的,属于生者的活力。
地面渐渐被染红,附近的兰花也染上血色。
红影没有离开,看着傅玉鲜血从喷涌到滴落,直到不再有血留出,本就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是如同玉石一般,洁白冰冷,他本知道这是傅玉的归宿,可他不愿傅玉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连同他用命保护的人都不知道他的奉献,所以他让傅隐知道真相,可结局已定,终究是变不了。
离开时,红影将应允傅玉的十年寿命给了傅隐,这还是第一笔让他折本的买卖。
灯影斜,妖影现。
高台之上的男子缓缓抬眸,“私自结契,今年的税收涨三成,不过分吧?”
“我不明白,心之所向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
“红影,你是妖,不必理解人的感情。”男子轻佻的神情忽然严肃。
“府君,我可能,已经明白了。”
男子笑了笑,眼底一片荒芜似有了灵动,“各有各命,不要牵扯进去,才最重要。”
红影眉间忧愁丝毫未见,就听珠帘响动,银瞳走出来,给府君奉上一盏香茶,转身对红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竹简新启书,情迷一弦时。
高台上的男子却走了下来,洞府门前是宽广大湖,上方无数阳光透过石缝照射下来,竟也水光粼粼,又凌万顷之茫然之势,银瞳身边那只小麒麟,不知从凡间何处偷了几株荷花,竟在这湖里长出了十里荷花的美景,小麒麟爱哭鼻子,银瞳便允了他让这荷花千年不谢。
可惜了,自己反倒看不成残荷的雅致,沿着小桥走到湖心亭,天大地大的府君,长叹一声,“估计,麻烦马上就要登门了。”
湖里的锦鲤一条一条围过来,“麻烦,麻烦。”……胡乱的叫声,打乱了府君的思考:那个小麻烦喜欢喝什么酒来着?竹叶青还是花雕酒来着?府君托着腮仔细回想着,百年不见,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