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在朝霞的迎接中,露出了红彤彤的面庞,霎时,万道金光透过树梢给水面染上了一层胭脂红,仿若碎金一般洒落,沐浴在身上暖洋洋。
简陋的篱笆墙内,只见一个约莫有十四五岁的孩子,用一根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在竹筛下面撒下一些苞谷子,再于棒上系一根长达六七尺的绳子,他跑在一边垂在地上的一端,远远地牵着。他全神贯注的盯着他设计的那个陷阱。直到那竹筛跑进一只贪吃的大黑野鸡之时,他瞧准了时机,然后一拉绳子,那竹筛就盖住了野鸡,他就迅速的飞蹦过去把竹筛安得死死的。
野鸡发出嘶鸣的惨叫声,那孩子毫不畏惧的从竹筛里面把野鸡摸了出来,野鸡不安生的张翅弄爪,他死死拉住两条腿,把野鸡倒提了起来。
旁边的一只摇晃着尾巴的黄色小狗伸长了红舌在尽力的叫着,似乎是在庆祝主人的胜利。
这少年叫云寻,见小狗一叫,呵呵一笑,道:“阿黄,别着急,有你的份。”
顿时,只听得里头的一间茅屋内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一个妇人的口音断续地问道:“云寻,阿黄,回家了?”
云寻应声道:“娘,我又没乱跑,今天咱有鸡吃了。”
那妇人道:“鸡?哪里来的鸡?云寻,是不是你去偷的了,咱虽然穷,但人穷志不穷,可不能干偷盗的事情啊。”说着,又咳嗽了一声。
云寻一脸冤枉的解释道:“娘,你放心吧,这是我刚刚捕到的野鸡,不是偷的。”
那妇人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话音未落,只听得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进来一个中年大汉。
云寻抬头一望,但见来人皮肤呈古铜色,黑发披散,看起来十分魁梧,一把长刀斜斜的背在背上,看这劲装结束的衣着打扮,跟那些传言中的精神十足的武功高强的刀客差不多。
但此中年大汉看起来并不精神,一双眼睛迷离无光,直射着云寻,却似已没了神智,那道木门啪的一声关上了,但这个大汉却并没有做任何关门的动作。
云寻惊惶,退了几步,膛目而视,只见那大汉突然向前移动,奇怪的是,他的双脚像是没动一下,直直的并拢着,根本没有伸脚迈步。
云寻惊得又退了几步,吓得连手中的野鸡都滑落飞走了,背脊已碰到茅屋的土墙上,只见大汉停在院子当中,僵硬地站着不动,活像一座雕塑。
如此奇怪的场景,若是换了胆子小的人,准能当场晕厥过去。云寻虽然面露惊色,但仍能小心地打量着着这个大汉的动静,根本不会像一般的孩子那样被吓哭。
突然,只见人影一闪,院内已多出一人,这人是从那大汉背后出现,云寻看得清清楚楚,灵机一想,敢情这大汉是被后面的人推动的,立时透一大口气,向那人望去。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鬼,不是一个想象中的赤发魔鬼,这个鬼好像斯文得多,身着一件藏黑色的长袍,从头到脚,可以说是全身被黑色笼罩。
可怕的是他的脸,他的脸像是画的一样。
似乎整个五官到被削平,脸就变成了一张纸,使用墨汁儿画了鼻子,画了嘴巴,画了眼睛,画了眉毛,画了痔。似乎还画得栩栩如生,那双眼睛竟然透着一种异常的血光,像是要吃人,十分恐惧。
他不是鬼,他是人。但虽然他是人,看见他这张脸的人没有一个不说他是鬼的。
那黑衣人望了一阵,头也不回,用空灵般的声音突然开口道:“喂!小孩,这屋里还有什么人?”声音甚是冰冷严厉。
云寻道:“还有我娘,她这两天身子不好……”
茅屋内传出起床落地之声,接着是一阵缓慢的步声,然后一个女人出现在门边,向外瞧看。
那妇人远比不上儿子的胆色,骇得叫了一声,但声音嘶哑似乎无法惊动邻人,云寻忙道:“娘,你别起来,去好好休息……”
那黑衣人冷冷道:“若是只有母子二人,对我倒是方便得很,你们只好怨怪自己命苦运乖,谁教我踏入你们家呢!”
话声中这黑衣人已移到那大汉身后,动作迅快之极。因此屋里纵然很明亮,云寻母子也没有法子看见他的面貌。
只听“啪啪啪”五六下连响声,似是他出掌拍击那大汉的背脊,那呆立不动的大汉,突然间摇身挥臂,全身骨节发出了连珠爆响,久久不绝。
云寻咬咬牙,大声斥道:“你这妖怪干什么鬼?别在我家院子里发狂,快给我出去,出去出去!”
话音刚落,只见那大汉七窍流血,连发根也像是冒出血来,瞬时间头脸衣服全都染满了血迹,猛然间扭身奔去,身子碰到篱笆墙,咔嚓一声大响,已破篱笆墙飞去。
篱笆墙立刻被破开了一个缺口,云寻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缺口中望出去,但见那浑身皆血的大汉,飞出的须臾之间,早已撞断好几颗翠树,只听得清脆的折断之声“茨啦茨啦!”地响。
那大汉终于发出了声音,是惨叫的声音,啊的一声之后,再也听不到他的任何声音。
云寻的母亲见此状,身形不定,全身颤的像筛糠,差点儿就摔倒了。
那个黑衣人转眼望着他们母子,冷冷道:“马上就有人来啦,看来我只好杀你们灭口!”
他侧着身,且整个脸被那件风衣的帽子遮住,因此云寻母子仍然瞧不清楚他的貌相,但他冰冷空灵的口气,却足以使人感觉出森寒的杀机。
云寻初时大惊失色,怒斥道:“你这老妖怪,怎么如此无礼,我们跟你无缘无故,你凭什么杀我们?”
那黑衣人一听,愤愤道:“你这个臭小子说什么呢?是不是赶着上黄泉。”
云寻毫不畏惧地道:“我说你是老妖怪,你这个老妖怪,我看你才该上黄泉。”
那黑衣人一听,气的说不出话来:“你……”
云寻又斥道:“你这老妖怪别在我家狂言,赶快滚出我家去。”
那黑衣人这时却邪魅一笑,道:“随你乱叫,反正你们母子马上就要见阎王了,真是可惜,可惜啊。不过,母子二人一同上路,也好作伴。”
云寻义正言辞道:“你这一老妖怪,要杀要剐冲我来,别伤我娘。”
他虽是身瘦如刀削,面黄肌瘦,但挺胸一喝,却凛凛生威,自然这是因为他孝心所激发的勇气,使人惊佩,便觉得他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概。
那黑衣人道:“好一个孝顺的儿子,但是真是太可惜了,今日之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也也不会放你们母子二人活路的……”
话说到此处,篱笆外已传来议论嘈杂之声,全是些临近的村民,都被那全身血肉模糊的彪形大汉而骇住,竞相出来观望,都想问个究竟。
“这个大汉是怎么回事啊?”
“真是奇怪,凭空多出一具尸体,太恐怖了。”
那黑衣人想是心怀不安地把耳听了一下,道:“看来我不能不你不走了。”于是转身抬脚朝云寻母子走去。
他显露着,虽是双手空空,却自有一股肃杀之气迫得那母子二人不知不觉中往后退,突然间“汪”的一声厉叫,夹杂着咆哮之声,那妇人怒哼一声,道:“该死的畜生……”
提脚一踏,那只小黄狗又发出惨厉刺耳的叫声,随即毫无声响。
外面有人叫道:“那是什么声音?”
不远处,只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正在朝这边赶来,黑衣人转首向后望去,心头想着,如若是现在还不离开的话,铁是要被他人看见,当下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于是,转身破门而出,须臾之间,整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云寻一转身第一时间去抱住母亲,刚才真是胆颤心惊,他的身子直哆嗦,惊魂未定。奇怪的是他母亲显得十分平静,淡淡道:“云寻,咱们回屋去。”
那个篱笆墙的缺口被人发现了,每个人都大惊奇的叫嚷起来,云寻心乱如麻,帮助母亲回到床上之后,正想出去,只听母亲说道:“云寻,听我说,如果有人来盘问,你可要说定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说你是那是在房内,只是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响动。”
云寻此时感到非常奇怪,他正坐在板凳上沉思,他脑中浮现有很多问题,那个黑衣人的来头?那个被黑衣人拍出几十丈远的大汉跟黑衣人有什么过节吗?那黑衣人口中所说的将要来的那帮人来干什么?他娘为什么在发生了这样一件大事以后还如此镇静?平时她决计是不会这样镇定自若的......越想越糊涂,越想越烦心,小小脑袋想的晕天转地,沉思了片刻,才应声道:“嗯,娘,我知道了。”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云寻出了去,与这些牛大叔孙阿婶朱大哥们正谈话间,骤然,好似一阵狂风卷沙石吹过,几匹悍马飞到了门前,驻在了大门前。
马是人骑的,十多匹马,十多个人,马上是老少皆有,全都带着兵器,动作迅疾矫健,一下子都拥入院内。
一个鬓白如雪的老道士厉声道:“把不相干的人撵出去,但不许有一个溜走!”
这老者的动作声音,想必是个暴烈性子的人。
立时有五名劲装大汉,动手把那些邻舍推出去。这些大汉们凶猛魁梧,一众又带着刀剑,邻舍都不敢反抗,被他们撵了出去,又全都被关在隔邻的猪圈中。
院内只剩下其后骑马赶到的人,人数虽是不少,却安静得多,人人都小心的观望着这院内的一切景象。
那只小黄狗像一团黄泥般瘫死在地上,有个人用脚踢了一下,道:“哈哈,连只狗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