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这身打扮可爱吧。”楚天欢快的声音砸得耳朵作响。他也是一身相同的打扮。
“都是你!让我来做这种无聊的事。”
“哎呀。反正周末没事情。而且我觉得这事挺有意义的呀!”
“你是外星人。”
“我是吗?”楚天忽然转向我。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在捂着小腹狂笑中。
“苏止。你,这样好可爱。”阑珊忽然感叹,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发直。而苏止的脸青得像没成熟的橘子一样。原来上这样。这女子早就预谋好了。
我知道阑珊喜欢苏止,于是我提议我们四个到游乐圆去玩。而我们很自然的分成两组:我和楚天;苏止和阑珊。阑珊竟然出奇的安静,完全没了平时雷厉风行的作风。我在旁看得别扭。而楚天则一直在我耳旁聒噪。说什么和我一见如故啊似曾相识啊云云。我说:“楚先生。我们已经认识了,你就不用这样老套地和我搭讪了吧。”
“哈哈哈哈!”楚天笑得世界的动摇了。
我看看他在看看眉头紧锁的苏止。到底,谁会是我的熊先生呢?
突如其来
餐桌上我几次想把苏止扮维尼熊的事给抖出来。结果他一个劲地给我夹菜:“来。我的好妹妹。多吃点,少说话。吃饭时说话对身体不好。”话语里明显的威胁。我吐吐舌头,表示我会噤声。妈妈和苏叔叔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
结果苏止以我知道他的秘密为由,逼着我帮他打扫他的房间。于是,在一堆杂物中我看见了那个布满灰尘的水晶海豚。忽然,我觉得曾经的希冀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这个海豚?是你的吗?”苏止看着海豚满脸疑惑的表情。“不知道。好象是楚天送我的吧。我记不太清楚了。”送你的?原来他这样轻易地就送人了,将我十几年的期待一并送葬。耳鸣目眩,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满目刺眼的白。身旁,苏止颓废的神色映入眼帘。
“为什么你要瞒着我?”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担心。”
“难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就让人放心了吗?”他忽然破口大吼,神色焦急。我低了眉眼。心里,一片寂然。我很早就知道,我得了美尼尔综合症。虽不是绝症,但我将失去听力,余生都在绝望地望声中度日。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连那样的承诺都灰飞烟灭了。
我很快的出了院,第二天就照常回到学校上课。我求苏止,为我隐瞒这一切。他沉默良久,点了点头
回到学校后我依旧若无其事地和阑珊嘻笑怒骂,打打闹闹。我甚至比以前更活跃。做主持。当播音。还为阑珊追苏止出谋划策。我知道,我在留恋着这个热闹有声的世界。惟独,我开始刻意避开楚天,因为我实在无法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来面对他。有失落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落荒而逃的我,竟然感觉到了。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在体育课上晕倒后,大家都知晓了我的病。阑珊扬手给了我一耳光,然后抱住我安静地流泪。于是我也哭得七零八落。楚天和苏止,在一旁神色黯然。而妈妈,眼泪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对不起。小筱。对不起。小筱。”我望着他,苍白地一笑。我知道她的愧疚。因为那个男人长久的打骂,致使我得了这个病。可是,我又怎能怪她呢?她才是最不幸的一个人呀。为什么在她找到幸福后还要受那个男人阴影的影响。我忽然开始恨自己是他的女儿。
我迅速地退学,接着迅速地买好了飞往西藏的机票。希望我的离开,可以让大家都轻松一点。虽然老套,我却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
在登机前,我还是给了楚天一个大大的拥抱。虽然我未释然,但我仍旧感谢他与我童年的邂逅。而苏止紧紧地拽着我的行李包。他仿佛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因为我的左耳已经完全失聪。我只是微笑着摇头。我想,那只是挽留的话语而已。看见我摇头,他的手蓦然地地就松了。我接住了行李,朝里走去。
飞机扶摇直上,在湛蓝的天空里留下一道笔直的航迹云。再见了,大家。
然后
两年后。我从西藏回来了。家,一切如故。妈妈抱着我久久不肯放手。我听不见她哭的声音,我已经完全进入了与声音隔绝的世界。苏叔叔转身走进房间,拿出了一封淡蓝色的信封。回到房间,拆开来,隽秀的字体跃然纸上。
小筱:
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能看见这封信。虽然是写了,却是无处投地。所以希望你能够尽早回来,看见它。
那天在机场,我对你说的,是我忽然想起了那海豚其实就是我遗落的东西,我也忽然想起了和那个满身是伤却倔强的女孩的约定。曾经这海豚在无意间失落,我哭闹了好一阵子。但过了很久也还是逐渐淡忘了。请原谅一个孩子的无知和健忘。我知道,这给你带来了巨大的伤害。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疏离我,但我真想待在你身边照顾你,特别是知道你的病情后。虽然你表面坚强开朗,但我知道其实你是如此的脆弱,脆弱到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你要走了。于是我想赌一赌,用真相来挽留你。那天我对你说:我是记得我们的约定的。原谅我。我喜欢你。可你只是摇头。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可我还是想说,对不起,我爱你。
有水滴落到飘着幽香的信纸上,晕开了,模糊了字迹。为什么,这般姗姗来迟。几个月前,我收到阑珊的信。她说:我与苏止终于在一起了。
我收好信,逆着阳光,再次泪流满面。我以为,我不会再哭泣了。
然后的然后
学生将我拉出了教室。一个叫楚天的大男生微笑着站在简陋的操场里。他熟练地在虚空中画出一连串的手势。他说:“你看。我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跑到西藏来找你了。所以,做我女朋友吧。”
我站在已经是大学生的楚天面前,发现,我的头还是刚好到他第二个纽扣的位置。榛生说,这是完美情人的高度。
她掏空心思,亦换不来半点头绪。从一开始,她就猜错,到最后,她也仍未看透。但其实糊涂一点,也并非就会镜花水月,穷途末路。只是忽然忘记,还有这样一个词,相濡以沫。
许非出门前,依然会在莎颖的额前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离开。莎颖睁开眼,看着一室清寂,感觉到额上一片潮湿的冰凉。以前那种热度,仿佛已遥似前尘陌事。
她起身拉开密闭的窗帘,厚实的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明亮出一室馨香。看着许非从楼道缓步走出,又渐渐消失的齐整身影,她叹口气转过了身,开始准备与家务的新一番拉锯战。
因为许非说过,喜欢家里几净窗明,整洁有序。为此,莎颖屏弃窗还的霓彩繁乱,专为许非一人洗手做羹,经营一室温馨。因为她喜欢,从他嘴里吐露出,“家”这般温暖字眼。
只是如今,她感觉自己如腐朽的木块,即将沉入深海不见天日。从许非近日躲闪的眼角眉梢,回避的细枝末节,她闻出了危险的信号。她越来越不安,却又抓不住任何端倪,所以依然若无其事,来遮掩她心里的兵荒马乱。
莎颖与许非从大学至今,携手数年,莎颖开始憎恨“女友”这个随时可能被撤消的名头。她的安全感,在迅疾流失。她开始另外一场持续的幻想。
其实,那个周末,莎颖就已嗅出空气里弥漫的危险气息。
许非携莎颖回家过年,饭桌上,许非的母亲忽然说到了两人的婚事。莎颖心底生出细密的欢喜,面上却依然要矜持得不动声色。但许非的表现,却令这欢喜破碎,黯然失色。他仿佛被踩住尾巴的猫有点气急地说:“妈,别乱说好不好,我与小颖才毕业没几年,近期还没结婚的打算。”
“可是,之前你……”
“好啦,我们自有分寸,您就别瞎操心了。”许非不耐烦地打断母亲,继续埋头吃饭。莎颖看过去,却瞧见他脸上的僵硬。而许非的母亲却向莎颖投过去探究的眼神,欲眼又止。莎颖在这眼神里,也不自在起来。
只是,许非的气急败坏,又是为着什么?莎颖心里“咯噔”一下,竟忽然想到了父母,那对貌合神离最终以离婚惨淡收场的怨侣。一种不祥,如乌云般笼罩在心间。
之后,许非的母亲也未再提及这件事。期间,莎颖曾看见许非和他母亲从一间房间里走出来,许母的表情十分古怪,与莎颖对上眼也即刻转开,仿佛有意躲闪。莎颖心存疑虑,却并不开口询问,只是现在想来,却越发觉得古怪而不可琢磨。
这时,门铃忽然响起,惊起了陷入万千思绪里的莎颖。她赶紧放下扫帚去开门,来人竟是失联已久的裴若亚,莎颖大学最要好的闺蜜。但自从毕业各奔东西后,就渐失联络,最后干脆销声匿迹。
如今意外的重逢,叫莎颖欢喜得如同小女孩般难以自抑,抱着若亚唏嘘不肯松手。
然而,为什么,若亚会在此时忽然出现?莎颖看着妩媚清丽更甚从前的好友,笑容里忽然衍生出难以察觉的僵硬。这一切,总显出一种巧合的蹊跷。
大学遇见裴若亚时,她就已是清艳闪耀,张扬得不可一世,莎颖便是为着这股气息靠近,与她亲厚。裴若亚捏着她的鼻子逗趣说,你这小媳妇居心叵测,不过我喜欢。接着两人就哈哈大笑,声若银铃流淌过校园的每一寸阳光。
那日晴空照暖,从南方徐徐吹来馨香的风,裴若亚却在这安好里忽然发疯,一反常态地拖着莎颖去观看她最嗤之以鼻的辩论赛。莎颖不解,带着困惑来到了辩论赛举行的教室。
莎颖问裴若亚你不是拒绝出席这种比赛么,还是今天吹了什么妖风?裴若亚说谁要来听这些白痴无聊的口舌之争,但有些人还是可以拿来欣赏的。莎颖这才恍然大悟,伊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只为一睹良人风貌文采。
莎颖好奇,顺着裴若亚青葱细指望上去,便有一张清水玉面直直撞击过来,携着灿烂晴光,在她的视线里映落出一片璀璨。在女友呵气如兰的唇齿微动间,许非二字如泉水滴落进耳里,刻入心里。
还真是一个好看的男子。万千形容词,却忽然只能浮现出“好看”这简单的字眼,却已是最高的动人赞赏。莎颖看着台上许非旁征博引,伶牙俐齿却不失风度,竟渐渐有些恍神,待辩论结束,才回过神来。
而此时,裴若亚却趁着观众问答环节,站起来大胆起抛出令全场哗然的问题:“请问许非同学是否仍是单身?若是单身,又能否考虑考虑我做你女友?我叫裴若亚”说完也不待对方回答,就昂首挺胸地走出了教室。
莎颖紧随其后,却是羞红了脸,仿佛做出方才大胆举动的是她。而身后的窃窃私语,让她未曾察觉,有一道目光紧随而来。许非尴尬一笑,却始终未发一言。这场风波,也终在比赛结果公布的欢喜里,消弭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