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年退出了了门,想着那叫欢欢女孩的神情,老人的遮掩,事情不同寻常。
可惜,如今的她心腹也只有馨茗儿一个。换句话讲,除了母亲,便也只有一人可信。想暗处打探消息什么的,实在过于麻烦,毕竟不只是她一人这么觉得。二房那边,也定是派人来盯着茗儿的。
而她,只有半天时间可以停留,得赶快了……
“备车,去镇上。”
木桩村周围坐落着大大小小五六个村子,木桩村算是较大的一个,平时的生活来源,不光是砍柴种地,还有半数以上的油水来源于镇上——木具镇。
所谓木具镇,顾名思义就是做具生意。几乎隔着两三个铺子便有一个做木头生意的。而木庄村靠着后山大半方圆的林子,生意也是顺风顺水,每年送去的木头不计其数!挣的钱也是盆满钵满。不过,奇怪的是,如此挣钱的生意,为何这村里人过得如此拮据?
且不说周氏一家,就是寻常的村民穿的也是最下成的衣服。甚至连牛车也仅仅只有一两辆。
宋时年在轿中望着窗外的华丽,沉默不语,忽然瞳孔一缩,像是受了惊吓,目光却实打实的落在了一人身上。
只见那人身穿黑袍,面色俊郎,身上布子不是很好,却被他那肃杀的气场镇得昂贵。手里握着一柄长剑,路过了一家又一家药铺,皆被人赶出,满面愁容。
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萧阙!”
旁边的馨茗儿因这一声喊,打了个激灵。掉了一身鸡皮疙瘩。自打跟着小姐以来,她就没听过如此刻薄凄冷的话语。就算面对着二房她们,也只是有些冰冷,可这一声喊,倒像是负着血海深仇似的。
宋时年攥紧拳头,她就算化成灰也认得他!那是前世御林军统领,纪司明的贴身护卫,萧阙!曾经,她被莫须有的罪名打下大牢时,纪墨寒拼死相护,他身边的死侍死了不计其数。就算没了琉璃魄,他也是有自保能力的。
可是,等待他的是什么?是死!是在这世上永远地消失!
没错,就是他,率领这着御林军,一路逼迫,纪墨寒顾及着她的安危,走走停停,为了她,他不惜用肉体挡下那致命一剑!最后,纪墨寒死在了他冰冷的剑下……
至今,她仍记得萧阙一剑刺入时,那毫无怜悯冰冷的神情!
宋时年冷冷地瞪着他,似是要在他身上看出个血窟窿。她知道,他当初的冷漠无情本就是对纪司明的忠,也不能怪罪他,毕竟,像她这种情况,萧阙遇到过不计其数。若真的保持着那颗热乎的心,恐怕纪司明也不会再用他。到最后,就算萧阙不来杀她,也是有人来替他杀的。
可是,他们也是有些交情的,冬天时,天冷,每每为纪司明做棉衣时,也会给他一顶羊毛帽;夏季,天热,次次送来的冰镇西瓜,也给他留了一份。他们的关系随不是挚友,可也是朋友。一路走来,给他的关心也算多的了。
所以,她不能不怪他!看着那张脸,她便忘不了那冰冷刺骨的神情,和溅在她脸上那滚烫的血!
那记忆似针般狠狠地戳着她的心,让她怎能不恨他!
那男子一顿,看向了叫他的那人,对上那双满是仇恨伤感的眼,竟有些无话可说。升起一股莫名的心虚,不,是愧疚。那股心情,像是与生俱来的。
他被心里那股难受镇到了,觉得哪里奇怪,却对不上口。比如,明明记忆里没有这位姑娘,却觉得很熟悉。
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还有人在等着他救命!
“这位姑娘,你认识我?”
“呵,自然认识。”宋时年低吟一声,知道自己表情有些过了,便收了收那满身怨气,却还是语出冰冷。馨茗儿也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不过……萧阙这步棋,倒不能便宜了纪司明!宋时年想着。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可惜,未曾见过。”
“那姑娘为何知我名?”
“猜的。”
噗!语一出,茗儿与他皆是一喷,这还能再假点吗?干脆连谎话都懒得编了……
萧阙冷冷地看着她:“姑娘若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他未见过她,可她却说得上来名,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她调查他,另一种是她本就认识他,只是他没有记忆。
但这很明显,是第一种情况。毕竟,人家是贵轿出行,锦缎加身,和他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何谈认识?
可调查他干嘛,他一没犯法二没得罪人,这身武功也从未展现过,不应该啊……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了,他也懒得想,索性就离得远远的,无非就是那些权势勾心斗角。他还有要照顾的人,可不想掺和进去。
“听说你有个妹妹……”
宋时年忽然开口,却惊住了萧阙,那即将转过的身子僵硬地顿了顿。
她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帮帮你罢了。”
“天上可不会掉馅饼,还是算了,恕我没这福分。”
宋时年也没怪他,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她病了?”
“与你无关!”萧阙的语气又多了丝冰冷,防备地看着她。
“那我若说……我能治好她呢?是不是就与我有关了?”
“当真!”
“我没有必要骗你。”
萧阙听了,一脸惊讶地望着她,手狠狠攥紧了那柄长剑,不管她有什么目的,若真能治好,也无所谓了……
他冷哼一声,像是自嘲,咬着嘴唇,还是不情不愿的说了那句:“你若真能治好,我什么都可以去做。”
“那好,等你做完,我再治。”
“你!”
……
他自小于妹妹一同生活,没有父母,也没有亲人。
他与妹妹相依为命,视她入命,却天不遂人愿,那日,他清楚地记得妹妹咳在白帕上,刺眼的红……
她患了一种传染病,平常的大夫就算能治,也不想沾染,自然就这么耽搁着了。身为哥哥的他,去了无数家药店,甚至放下尊严,给那些大夫跪下,也无法挽救她的性命。那种无力感,贯穿了他的全身……
可如今,有人愿意治她,又让他怎么舍得放下这次机会呢?
宋时年也知道,他身世可怜,可又有谁可怜她呢?如今,她也要让他尝尝,这无力的滋味!
萧阙瞪着猩红的双眼,却只能吐出一个“好”字。
“不过,你要说话算数,否则,我也可以让你有来无回!”
“自然是不会食言。”
“走吧,去……福裕楼。”
宋时年下了轿,转身与他进了旁边的酒楼。订了一间单房,面对面地坐下。
“你,帮我去盯个人。”
“谁?”
“木桩村周氏,周若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