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疼疼。”
身体像是被人抽了几鞭子,火辣辣的疼。
头也疼,比刀削还疼,脑海里像是伸进一支勺子一勺一勺地挖走脑浆。
没由来地想起猴脑这道名菜。
急忙收敛自己胡思乱想的思绪,集中精神应对自己的处境。
脸上有滚烫的液体流过,应该是自己的血液,血不会这样烫,是别的东西?还是自己的体温太低?
周围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还有一种沉重的喘息声。
眼皮很重,如同和自己失去了联系,即便用尽全力也睁不开。
只能在原地默默感受自已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视觉似乎在渐渐恢复,不过视线内只有红的发暗的颜色。
心脏正在快速地跳动,全身的知觉正在逐渐恢复,而带来的则是更加剧烈的疼痛,一支手臂摆出一个普通人类做不到的姿势,绝对是断了。
不过他此时并没有精力去关心身体的伤势,脑海中已经如同被烧开的沸水,一些红的,黑的,紫的记忆片段正在不受控制地飞速略过。
有些如烟尘般快速消散,有些则是如同一个木匠用刀子,锤子,凿子,刮刀,印刀一下一下,缓缓地,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两个人的记忆在交织,如同泾水与渭水,截然不同却被强行糅合到一起,调制出一种色彩分明的鸡尾酒,没有人品尝过,自然不知味道如何。
一股记忆渺小,色彩单一,却深深地根植在脑海之中不愿散去。
另一股记忆庞大,色彩斑斓,却一直在消散。
没有等记忆融合完毕,他就挣扎着要睁开眼睛。
此处有未知的危险,他不能坐以待毙。
眼睛刚刚睁开一条缝隙,强烈的光芒就刺痛了他的瞳孔,眼睛不受控制地再次紧紧闭上。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之中突然见到一束光,即便十分微弱,在人的眼睛里也明亮的刺眼。
眼球快速地转动,以求迅速恢复眼睛周围肌肉的活性,他明白这副身躯可能是刚刚死过。
从眼皮传来的触感表示,这具身体的视力不错,至少不是近视眼,只是身体的其他部位并没有明确的特征,全部被疼痛覆盖。
连续的试探,眼睛终于能眯成一条缝隙,传入脑海的画面是灰色,白色还有模糊的红色。
似乎是在树林之中,枝叶斑驳交错,遗落下点点阳光,只是还没染上颜色。
毫无疑问,他在仰面躺着,周围没有人的声音,似乎是一个人在山林之中,结合脑袋后面的异样还有身体的痛感,可以判断出,并不是人祸。
身体上没有继续附加的痛感,说明不是被猛兽捕食。
那事情就简单很多,至少之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颜色也逐渐回到视线内,树叶还是令人安心的绿色,脸上的血液似乎也在逐渐凝固,头顶和后脑也没有了失去的流动感。
一切开始变得好起来,不过头依旧很痛,非常痛,还有一种缺氧的窒息感。
感官归来,让疼痛的模糊意识变得更加具体,全身有几处像是被鞭子抽过的伤处,不过部分不像是鞭子抽的,更像是在树林中被树枝剐蹭带来的,是火辣辣的感觉。
胳膊断了一只,是深入骨髓的痛感,不过那只手还有依稀的疼痛传来,证明自己没有失去一只手。
后脑是被钝器击中的感觉,昏昏沉沉地痛,有着明知道是那里受了伤,却找不到具体伤口的迷茫感。
全身还有无数处未知的伤口,细小,琐碎,密集,像是万千蚂蚁在噬咬,又痒又麻。
缺氧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已经有了在水中挣扎的感觉。
他不会游泳,对这种感觉有着极深的印象。
口腔,鼻孔,喉咙,甚至肺腑,都有着严重的异物感,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他可能刚刚活过来就会再次因窒息而死去。
这是一种极为憋屈的死法。
“咳咳。”
“咳。”
“唔……”
“嗬。”
“咳咳,咳咳。”
喉咙中挤出一大块浓痰,不过他连吐出浓痰的力量都没有,口水混合着血液和浓痰,一起顺着嘴角流下。
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头脑顿时清醒许多,他如饥似渴地,大口大口地吸收着新鲜的空气,像是缺了水的鱼儿。
沉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丛林中异常突兀,可是随即一个更加突兀的声音在缓缓靠近。
同样是呼吸声,不过要比这具身体的声音雄厚的多,还伴有哼哼的声音。
他知道了自己忽略了什么,一开始自己听到的呼吸的声音并不是自己的,因为刚刚的这具身体,根本没有呼吸。
导致这具身体这幅惨相的罪魁祸首没有离开,还在附近,并且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样。
他缓缓扭动自己的脖子,让自己尽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查看。
他看到一座小山。
那是一头成年的健壮野猪,十分高大,还在远处,在视线内就可以看到那小山一样的背脊。
野猪原本正打算吃掉这个被它追下小山崖的人,不过被异样的动静惊吓,逃离了这里,随即它便忘却了这个人,在附近吃草。
直到这具身体复苏,制造出不小声响,这头野猪才好奇地靠近。
一猪二熊三老虎,他想起来这句记忆深处的俗语,之所以野猪排第一,便是因为它们暴躁且易怒,还有攻击人的习性。
尽管有着野猪不管不顾就此离开的可能,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竭力调动全身的力气,他有些失望地发现,这具身体的力量太小了,年龄也很小。
重返十一岁,若是放在别处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在眼前的场景,他希望自己是个成年人。
野猪在远处停下,四只蹄子原地拨动,已然在蓄力。
他挣扎着爬起来,只是侧坐在原地,头顶刚要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液顺着原来的已经干燥了的血迹边缘流过,干燥和湿热两种感觉同时停留在脸上,很难受。
没有时间再去思索那些细碎的事情,他知道事情已经没有转机。
他爬了起来,虽然是站着,可是身体并没有直立起来,断掉的胳膊无力地耷拢着,一点也用不上力。
还好断掉的是左手。
习惯用右手的他苦中作乐,暗暗用以前的法门积蓄力量。
身体还是人类的身体,可是原本使用力量的法则在这里却几乎无法使用。
“疼。”
非常疼,比刚刚那种大脑被勺子搅动的感觉还要痛苦百倍,是灵魂上的剧痛,仿佛自己正在被缓缓撕开。
他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但是他没有停下,死亡要比痛苦更加可怕。
野猪冲了过来,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右手一拳打在野猪的头上,同时想要跳出野猪的前进范围。
他只成功了一半,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整个人被撞的转了几个圈,才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只能苦笑,原本开山裂石的一拳,现在连一头普通的野猪都打不死。
“要重头开始了嘛?”
……
“杈儿!”
“小杈子!”
原来我叫这个吗?他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可是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就再次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