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做好准备了？”苏淮安合上门，苏秉正的声音就在他的背后响起。
他盯着紧闭的房门，似乎能透过门纸看到里面昏迷不醒的人儿，毫不犹豫的回答：“我准备好了。”
“蛊王是申雪自小养大的，她是苗疆之人，于蛊物一事上尤为精通，这一点是我所不能及的。”苏秉正摸着狐狸，感慨道。
苗疆人于蛊物上有额外的天赋，苏秉正游走天下数十年，才记录下来各种蛊毒的症状和解法。
“蛊王日日以申雪的血液为食，除了与她有血脉关系的月筱汐，谁也掌控不了蛊王。且蛊王已经以顾芊羽的身体为食，所以你需要以血为引，与蛊王签下协议，将它从顾芊羽的身体里，引到你的体内。”
苏秉正解释了一会，又怔了下：“只是你体内有金蝉蛊的存在，所以不知道蛊王与金蝉蛊同时存在你的体内，会出现什么情况。”
“我并不能保你，你能明白吗？”苏秉正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外孙，心头微微发酸。二十年前，他送走了自己的女儿，如今他又要亲手送走女儿唯一的穴脉。
想到躺在里头的顾芊羽，苏淮安心头五味杂陈。他闭上眼，将一切杂念从心头驱逐，半晌才道：“我知道。”
将所有需要的东西准备好，苏秉正给了苏淮安一本书，又将他赶进了屋子：“我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苏淮安翻开书册，里面写着关于蛊王的记载。他抬起眼，神色复杂的看着浴桶中的顾芊羽。褪去衣物，跨进了顾芊羽旁边的另一个浴桶。
“放血。”
苏秉正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苏淮安拿起放在一旁几案上的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的来了一刀。
鲜血喷溅而出，洒在浴桶之中，和药水混合在一处，散发出诡异的清香。
“引蛊。”苏秉正道。
苏淮安闻言，合并两指，从顾芊羽身上慢慢划过，将蛊王从顾芊羽体内引了出来。眼看着黑亮泛光的蛊王从顾芊羽口中爬了出来，苏淮安只觉得恶心。
然而他还是要强忍着恶心的感觉，将蛊王从引到自己手上。
蛊王缓缓的沿着他的手臂爬了上来，被蛊王爬过触感直令他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苏淮安闭上眼，强忍着战栗。
好半晌，蛊王才钻进了苏淮安的身体。
外面等了许久，苏秉正的声音才继续响起：“给你的书册上有一段咒语，这是苗疆传说中与蛊王签订契约的咒文。苗疆没有文字，只有口口相传。我按照口音默了下来，但是并不确定它是否有效。”
“淮安，你要想清楚了再做选择。”
苏淮安看着摊开在几案上的书册，又望向另一边的顾芊羽。她面色苍白的靠在浴桶之中，不声不响的，全然不似往日活泼的模样。
他突然想起，没有昏迷时的顾芊羽，从来都是活泼的，闹腾的。她傻傻的只懂得快乐，从不知悲伤为何物。
我想要一个活泼乱跳的芊儿。
苏淮安心中道。
他转过头，看向几案上的书册，默念着苗疆的咒语。他能感受到蛊王在他的体内，从到处乱转到慢慢的安稳下来。
成功了吗？他不知道。
他只是带着一丝救活顾芊羽的念头，强行的让蛊王在他的体内，和金蝉蛊各占一边，安稳的居住了下来。
随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时，苏淮安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坐了起来，有些不适的问：“夜深了吗？”
坐在一旁等苏淮安醒来的苏秉正愣了一下，看着门外蔚蓝的天空，颤抖着双手都快拿不住茶盏。
他忍着泪水，心想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至少苏淮安还活生生的坐在他面前，只是瞎了眼而已。
“是啊，天黑了。”苏秉正回答。
一室的神农谷弟子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苏淮安有些不适应这黑暗的环境，于是问：“怎么还不点灯？”
“夜深了，他们都睡了。”苏秉正强撑着笑容道，“我这眼睛一到晚上就见不得光，所以不让他们点灯。”
苏淮安顿时有些紧张的回答：“外祖的眼睛怎么了？可有药治。”
“老了老了。”苏秉正强忍着泪，摆了摆手道：“一身老人病，治不好的，何必再白费力气。”
苏淮安抿了抿唇，他有些茫然的问：“芊儿呢？”
“她很好。”苏秉正顿了一下，继续道：“你昏迷之后，我就派人给她重新换了药。如今她体内的蛊毒全部排出，只等身体养好了，就能醒来了。”
“那就好。”苏淮安这才放下心来。
脑子昏昏沉沉的，他头一歪，又睡了过去。
“谷主。”从苏淮安的房间出来，神农谷的门人扶着苏秉正，忍不住问：“少谷主的眼睛……”
“瞒不住的。”苏秉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比我想的已经好很多了，金蝉蛊与蛊王相生相克，他们在淮安的体内，其实倒没什么要紧。我怀疑是两种蛊毒想冲，毒性扩散，遮住了淮安的眼睛。”
“那……”门人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有话直说。”
“少谷主现在还没发现，等他发现眼睛出问题……”
“总不能瞒他一辈子，他迟早会发现的。”苏秉正垂下眼帘，语气感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想来他应该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我已经老了，未来的路要靠他自己走。”
门人沉默着。
一觉睡醒，苏淮安再次睁开眼，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水……天还没亮吗？”
换班过来的人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将一盏茶水递到苏淮安手中，疑惑道：“啊？天还没黑呢，再过一个时辰才天黑呢。”
“……”苏淮安手上没拿稳，茶盏落在了被褥上，温热的茶水将被褥浸透。他空洞的双眼看向四周，却一丁点光亮也看不到。
“少主怎么这么不小心。”身旁的人连忙拿来布巾擦拭着被褥上的茶水，又给苏淮安换了一杯茶水。
苏淮安抓着茶盏，小心的送到嘴边，心中满是茫然和惶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