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美阳北门城墙上,校尉徐超、参军李乾、幕僚宁攸之三人面色严峻,朝东北方向而望,那里正是伪汉匈奴军大营所在。
观望半响,沉默已久的徐超回过身,看着二人,深深一叹:“自匈奴人围城伊始,吾便在傍晚时分,观望其做饭之炊烟。至今日,已有半个月了,仍见其炊烟缭绕,无半分减少之势,可见匈奴军此次准备充分,粮草充足,只怕难以将其耗退。”
听完他的长篇大论,李乾捋了捋山羊胡,眼珠一转,生出一条阴损之计,拱手道:“徐校尉,既如此,当早做打算。”
“所为何意?”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徐超瞥了他一眼,疑声道。
环顾四周,李乾走上其近前,压低声音,献上计策:“既然匈奴军兵锋强盛,不可力敌,不如趁早退之。”
“什么,汝之意,是否要吾弃千余军士与城内百姓独自逃走?汝欲陷吾不忠不义乎?”
徐超后退两步,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他,随即锵然抽出佩剑,剑刃直指李乾,怒孔一声。
“说,汝是否是王冲的同党,匈奴人的细作?”
望着徐超杀气腾腾的目光,李乾身躯一震,骇然失色,自己只是想阴他一下,没想到被其找到机会,切题发挥。
“徐校尉,君子动口不动手,不,某绝不是匈奴人的细作,某对天发誓……”
当下李乾咬咬牙,忍着屈辱,跪在这个卑微出身的人面前,连连告饶。
“量汝没这个胆量,暂且相信汝,日后休要再提此等无君无父之言!”
收剑入鞘,徐超嘴角微微翘起,无声一笑。
“多谢校尉,多谢校尉。”
“汝走吧,今日吾不想再见到汝。”
昂起头,徐超连正眼也不屑一顾,让他滚蛋。
“是,某告退。”
不敢多言,李乾把脸压得低低的,不敢抬眼直视。
走到远处,方才偷偷回眸一望,眼中满是怨毒之色,窜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必要汝十倍还之。
想象着将来如何如何炮制这厮,心里舒畅、怨气渐消,昂首大步离去。
目送李乾离开,幕僚宁攸之鬼测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徐校尉,莫不是真想与美阳共存亡?真乃大义之人,某定誓死相随。”
“唉,又跟吾来这一套,你我乃是生死之交,私下称呼表字即可。”
嘿嘿一笑,徐超卸下威严的表象,如好朋友一般,以打趣的语气跟他说道。
宁攸之寒门出身,门第之见不深,又十分有才学。在一次战斗中,为他所救,自此以后,为其出谋划策,数次为他化险为夷,成为徐超的心腹谋士。
“子高,真欲如刚才所言?”宁攸之生性洒脱,不在废话,直接刨根问底。
“想当初吾只是一介黔首,是索将军慧眼明珠,不理蜚语,提拔吾于草根之间,而来三年有余,索将军对吾真恩重如山也。”
徐超把手附在背后,翘首仰望天际,描述索池对自己的恩义,旋即话锋一转。
“若索将军安好无恙,吾自当战到最后一刻,以报其大恩。可惜索将军命不久矣也,吾不为自己,也要为兄弟们的前程着想啊!”
徐超一番大义凛然,为兄弟设想的慷慨之言,直震人心。
“自古忠义难两全,子高,汝说的在理,如何发生什么情况,某自与汝共同进退。”
收敛轻佻,宁攸之神情肃然,拱手慷然道。
“世上之人都不懂吾,无所谓,但求一真心人,汝懂得吾的苦心即可!”
心中一阵的感动,徐超一把抓起了宁攸之双手。
两人眼神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之,汝可有妙计教吾?”
数十息后,徐超松开紧握的手,脸庞上重现威严之色,求教道。
“不知子高想带走多少人?”
“吾之心腹,三十人足矣!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至于其他人吾无能为力。”
城内晋兵装备简陋,形如流民。
现在天下什么都缺,唯独不缺流民,有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明白了,容某细思一番。”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宁攸之历经诸多磨难,看透人生百态,心早就磨练得冰冷无比。
眯着眸子,轻抚细须,沉吟半响,赫然睁大眼睛,白净的脸上露出自傲之色。
见他这般表情,徐超心知其腹中已有妙策,也不点破,静静等他自己道出。
“子高,此计或有损汝之威名,可否?”宁攸之眼珠子微动,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
想都不想,徐超直接道:“什么威名不威名的,汝应该清楚吾的为人,从来不看中这种华而不实的玩意。”
身为从底层爬上来的人物,对所谓名气,徐超深恶痛绝、一点都不在乎。
“这样啊,某便放心了。”
随即宁攸之便一字一顿,将自己的计策,道了出来。
听罢,徐超沉思了许久,叹道:“清之,真大才也,可叹世人只看重门第出身,却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又是一番控诉,似是替宁攸之打抱不平,亦或是其他?
徐超真挚的目光紧紧望着宁攸之,不含一点杂质。
“就按汝之计策行事,不过有一点,汝千万不可以身犯险。”
被其如此关怀,宁攸之心头一热,郑重道:“某晓得。”
军议结束,屏退众人,空旷的城墙上,只余下徐超一人。
遥望天际,徐超气得整张脸扭曲变形,拳头捏得咕咕直响,以充满怨意的语气冲天轻喝:“索池老匹夫,吾为汝出生入死数十战,安敢如此欺吾!!既然汝对吾不仁不义,休怪吾离汝而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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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小院卧室内。
用过晚饭,杨定在城门附近巡逻了两趟,便回到屋内,倚靠在榻上,学习兵战之道。
身在乱世,几乎天天打仗,杨定只能拿出高考的劲头,日夜苦思,不敢懈怠。
当然兵书什么的,如孙子兵法、吴子兵法通通都没有,有的只是脑海中无数仍旧记忆深刻的经典战役。
孔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目前的条件下,也没办法大规模写出来,只好在脑海中重复、重复、再重复。
今天研究影响三国的三大战役之一:官渡之战。
袁绍vs曹操,儿时玩伴大对决。
双方兵力:袁绍军约110000人,曹操军约20000人。
彼时,袁绍一统河北,草原势力四分五裂,不敢为敌,纷纷臣服于他。可以说四周除了曹阿瞒,再无敌手。
曹操地盘地处中原,周遭皆是强敌,不得不分兵把守,防御四方。
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兵粮优足。
曹操四处讨伐不臣,征战不休,粮草匮乏。
从兵力和粮草上分析,袁绍优势颇大,曹操完全处于下风。
为什么这么明显的优势下,袁绍还会输呢?
第一地利,官渡险要,易守难攻,自古以来攻城战最为惨烈,袁绍强攻数次,损失太大,陷入僵持状态。官渡距离冀州甚远,后勤补给压力大。兼之曹操奸诈,善劫人粮草,因此袁绍不得不派大量的兵马守护粮道。
第二出了叛徒,堡垒是从内部攻破。许攸之前是袁绍集团的心腹谋士之一,如此重要的人物居然不派人牢牢盯着,让他去投靠敌方。老曹原本快要山穷水尽的地步,数次想要撤退,没想到老友许攸来投,奉上绝密情报,奇袭淳于琼这个酒鬼,一战而定北方。
第三围城日久,师老卒怠。乌巢被突袭,不说袁绍久经沙场,经验丰富,换个菜鸟也知道军粮的重要性,当派兵救之。杨定猜测或许是因为袁军士卒疲敝,事发突然,仓促之间,无法派出太多即战力救援。而袁绍好谋无断,一激动下,勿听郭图之言,分兵击之,想来个两面开花,结果葬送全局。
时也命也,杨定分析道:曹操获胜,有太多巧合、意外,稍微差一点,必败无疑。
曹操的优点固然要学习,不过日后当大力发展地盘,争取以势强压之,奇计应少用之,不能总是心存侥幸。
说到地盘,杨定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无边黑夜,喃喃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安身立命之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