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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孩的养育策略

我国已经全面推行一对夫妇可以生育两个孩子的政策。家庭养育在中国基本是通过代际传承实现的。如今养育两孩的父母大多数是独生子女,两孩家庭的孩子养育成为当下中国社会的新问题,也是教育领域的重要研究课题。

我一直都希望养育两个孩子,东东也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一起长大。由于受限于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这个愿望没能实现。来到美国后,东东十分羡慕他的同学有兄弟姊妹的陪伴,并告诉我他以后一定要有两个孩子。东东的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加上国内二胎政策的启动,我便对两孩的养育策略与家庭教育进行关注并研究。

不久前,我们开展了一项面向我国小学生家长的网上问卷调查,回收了近五百份问卷。其中一项是询问家庭养育孩子的数目。结果显示,一孩家庭占了55%,两孩家庭42%,三孩家庭3%。从这组数据可以看出,继国家开放二胎政策后,两孩家庭的增长速度相当可观。

在我国,下一代的养育策略基本是通过家庭代际传承实现的。两孩家庭的家长主力军绝大多数是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后的独生子女,而这些独生子女家长的父母由于没有养育两孩的经验,在两孩的养育策略上,他们没有经验去指导自己的孩子。事实上,他们这一代人在家庭教育方面可以说是最尴尬的。他们的父母在独生子女的养育上没办法给予更多的帮助,而彼时的家教书籍与专家指导也是极为匮乏。因此,独生子女的家庭教育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问题。如今,当两孩政策开始实行后,独生子女的家长们也帮不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多子女的家庭教育在当下的中国社会已经出现了教育经验与传承上的大面积断层。

两孩政策全面实施的时间刚好也是我回国服务的时候,当时不断有年轻的家长通过不同的方式向我咨询关于两孩的养育问题与方法。两孩家庭的孩子养育是家长们面临的棘手的新问题,也是教育领域的新课题。

一位来自某高校的教师,也是我微信家长群的一位妈妈,跟我分享这样一件事:她所在大学的一位大一女生于2018年年底在学校宿舍割腕自杀,幸好被及时发现,经过医生的奋力抢救才保住性命。经了解,这位十八岁女孩自杀的原因竟然是她妈妈生了二胎,为她添了一个小妹妹,她因此担心小妹妹会抢占和剥夺父母对自己的爱。作为姐姐,本该为新生命的降临而高兴,为妈妈不顾高龄为自己添了一位亲人而心存感激。可是,她却企图用结束自己宝贵生命的极端方式来向自己的父母表示抗议。

一位妈妈告诉我,她和先生原本打算生育二胎。但是,十四岁女儿警告父母说,如果他们生二胎,她就离家出走。女儿的这番话立即打消了他们夫妇养育二胎的念头。

另一位叫薇薇的朋友跟我分享了她家的问题。薇薇的老公是独子,她的公公婆婆非常希望他们能再生一个孩子。薇薇夫妇试着跟九岁的女儿商量,没想到女儿对他们这样说:你们要是生二胎,孩子一生下来我就掐死他。女儿看似开玩笑的回应,吓得薇薇夫妇再也不提生二胎这件事了。

实际上,自从二胎政策实施以来,我从媒体报纸上读到许多关于独生子女要求父母写保证书,不准父母生二胎,或者逼迫母亲打胎的报道,没想到我身边就有好些这样的真实案例。

还有一位妈妈在深夜联系我,原因是当晚八岁的儿子把四个月的妹妹弄哭后,孩子爸爸没有了解情况就直接给了儿子一顿痛打,还体罚儿子下跪认错。妈妈事后从儿子那里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当天是周末,孩子的祖父母来家里做客。晚饭后,爸爸妈妈送爷爷奶奶出门,哥哥担心妹妹独自在卧室会害怕,就跑进去照顾妹妹,不小心压着了妹妹,妹妹大哭起来。这时候,爸爸闻声赶来。了解到情况后,妈妈很担心儿子,便向我求助。

从上述的事例,我们至少可以总结出以下两个重要的问题:二胎政策究竟给家庭教育带来了哪些困难与挑战?两孩家庭的父母们需要掌握哪些养育策略?

在讨论这两个重要问题之前,我认为有必要先了解相关的教育理念。美国著名教育家德瑞克斯指出,孩子在家庭中的位置是影响孩子成长的一个重要因素。[13]其中家庭系统排序是指每个家庭成员之间的相互关系。这种普遍存在的自然排序影响着家庭中的每一位成员。每个家庭都有其独特的成员定位排列关系,这种排列关系影响到整个家庭的关系结构和每个孩子的性格。

一个核心家庭首先是由父母和第一个孩子组成。父母都承担着双重角色:母亲的角色完全不同于妻子的角色,父亲的角色也不同于丈夫的角色。孩子虽然是父亲母亲共有的,但是,由于在十月怀胎、母乳喂养以及早期养育的过程中跟孩子建立起来的特殊关系,母亲往往与孩子更加亲密。父亲、母亲和孩子的三者关系常常会出现一个家长和孩子结成联盟的情形。

当第二个孩子出生后,家庭中的三者关系出现了变化,原来一个孩子所处的小皇帝或小公主的位置不复存在。第一个孩子必须调整他在家庭中的定位,这个孩子必须接受现实,做出调整,重新定位自己。他要么放弃,要么超越。第二个孩子也是如此,他可能会妒忌第一个孩子,要么超过,要么放弃。

如果是独生子女家庭,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独生子女会遇到特别的困难。除了父母,还有四位老人,独生子女犹如被巨人包围起来的小矮人。这样的孩子要么特别懂事,尽力去达到成年人的标准;要么永远长不大,低人一等,采用“永不走路,永不摔跤”的应对策略。在东东出生后,我尽量规避独生子女的“四二一综合征”,在保姆小石的协助下,亲力亲为地陪伴孩子成长。

如果在未来,生育政策完全放开后,三孩家庭有可能继续增加,那么还会出现中间儿综合征。中间儿综合征指排行在老二或者中间的孩子,由于没有老大或者最小的孩子那么受到家长重视,因此容易产生一些心理问题,比如会产生被忽略和遗弃的感觉。老大作为一对夫妇的第一个孩子,更容易受到父母的重视,并享受到一定的特权;而家里最小的孩子更有可能获得家庭的宽容和爱护。中间的孩子在家庭中的地位不确定,他们可能会采取极端的行为,或吵闹或孤僻,来表示抗议,以赢得父母的关注。

中间儿综合征在西方比在国内更受到研究人员的关注。美国心理学家对孩子的出生排序与成长阶段的人格发展的相关性进行研究。结果发现中间孩子一般会比较缺乏自信,不少调查对象在受访时透露,自己得不到和兄弟姐妹同等的关怀。尤其当孩子之间年龄相差不大时,他们自然会拿彼此的表现或所得做比较,以致感到心理不平衡。

德瑞克斯的家庭成员排序的理论为上述我们需要探讨的两个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框架。接下来,我们一起来探讨两孩家庭教育的困难与挑战以及应对的措施。

二胎政策究竟给家庭教育带来哪些困难与挑战?

首先,家长对大宝不适应认识不足。

在二宝出生之前,大宝作为家庭的独生子女可以说是集父母的万般宠爱于一身,他们早已习惯了在父母全部的关爱下的生活。然而,随着二孩的降临,父母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二宝的身上,大宝很容易产生被父母冷落的感觉,认为父母不再爱自己,只爱弟弟或妹妹,同时还会认为二宝的出生抢走了父母对自己的爱,因而对弟弟或妹妹心生怨恨和不满。

依据德瑞克斯的家庭成员排序理论,大宝需要在父母的帮助下做出一定的心理调整才能适应“家有二宝”的新生活。而我们很多家长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一点,往往忽略大宝的内心感受。

其次,家长受传统文化思想的影响。

二宝出生后,父母一般会把更多的精力转移到二宝身上。特别是高龄产妇的备孕阶段的不易和生育过程的艰难,使父母往往更加关注和疼爱二宝,出现“重幼轻长”心理。如果大宝是女孩,二宝是男孩,家长受传统的“重男轻女”思想的影响,那二宝将完全取代原来大宝的地位,变成集父母与祖父母的万般宠爱于一身的“独子”。

同时,父母认为大宝已经长大,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而弱小的二宝需要更多的关爱和照顾。父母的“重幼轻长”与“重男轻女”的心理以及由此带来的言谈举止很容易让大宝感觉到“爱的撤离”,造成与父母关系的疏离与恶化,还会影响到大宝与二宝的感情建立,最终导致家庭教育问题的出现。

最后,家长针对两孩教育的经验缺失。

文章开篇已经提到,我国的家庭教育基本是通过家族或家庭中的代际传承而开展的。大部分两孩家庭的家长都是独生子女,他们没能从自己的父母那里习得两孩的家庭教育方法。即便两孩家庭的父母不是独生子女,他们父辈的传统家教方式方法也不再适合21世纪的家庭教育和孩子成长的需求。

新的时代呼唤新的家教理念与指导,然而,国内的专家对家长的帮助还刚刚起步,远远没有普及。我认为家长成长需要经历三个阶段:觉察、领悟、行动。从我在国内举办的教育讲座来看,很多家长在自身成长与家庭教育方面都还处于未启蒙未开发阶段,因此,很多家长在反馈中都用了“感谢启蒙”的语句来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

在美国学习与生活的十余年,我深深感受到整个社会对家长成长与家庭教育的重视程度,我也深深体会到家长与家庭之于国家和社会的重要性。美国的大学课程里就设置了有关生命成长与教育的通识教育课程,在生育中和生育后都会有专业性指导,家长成长与家庭教育的学习一直伴随着孩子的成长,直到孩子成年。然后,这些走进大学的孩子又开始新一轮的学习,为日后成为称职合格的家长奠定基础。

两孩家庭父母需要掌握哪些教养策略?

第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作为家庭成员之一,孩子对家庭的任何计划都有知情权、发言权与参与权。因此,在生育二宝之前,父母一定要耐心细致地做好大宝的心理疏导和教育工作。父母可以陈述自己的观点,也要尊重大宝的看法。

在讨论二宝生育计划前,父母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把生育二宝对家庭,特别是对大宝的各种利好做一个周详的说明。在讲述过程中,父母要共情地从孩子的角度出发。比如:二宝的加盟有利于消除独生子女的孤独感;在照顾弟弟妹妹的过程中,大宝的责任心和领导力可以得到很好的锻炼;二宝的到来还可以减缓父母对独生子女的严密监控,让大宝获得更多的自由度;大宝与二宝的互动有利于培养合作与交往能力等。

同时,父母还要把二宝出生后可能带给大宝的影响开诚布公地告诉孩子。比如说,随着二宝的降临,父母会花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用来照顾二宝,大宝需要加强自我管理和独立意识,要适应家里增加了一个新家庭成员的生活。

第二,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孔子在《论语》里曾经指出: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句话强调人们对公平公正和一视同仁的渴求。我认为这句至理名言用在两孩及多孩的家庭教育中也十分恰当。每个孩子都希望获得父母的关爱,特别是在两孩或多孩家庭,孩子更是希望得到父母公平公正的对待和一视同仁的关爱。

二宝出生后的较长一段时间都需要父母倾注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同时,这段时间也是大宝适应“家有二宝”的关键期。大宝会察言观色地看父母是不是把对自己的爱全部转移到二宝身上。因此,父母不能因为二宝幼小更需要照顾而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在二宝那里,表现出对大宝的忽略与不耐烦,减少对其陪伴的时间和关注度。有的父母因为备孕与怀孕的艰辛,对二宝小心翼翼,特别是在大宝是女儿,二宝是儿子的家庭,父母对小儿子更是格外呵护与看重,爱的天平向二宝那边重重地倾斜,对大宝造成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父母一定要对二宝的出生对大宝的影响有充分的心理预期,合理安排时间与精力,通过形式多样的方法高质量地陪伴和关爱大宝,特别是亲子间一对一的互动,全方位地重视大宝的教育与成长。确保大宝能够感知到父母对自己的爱和关心并没有因为二宝的出生而减少,自己一如既往地在父母的呵护和关爱下成长。同时,还可以创设情境,鼓励大宝与二宝友好互动,鼓励大宝作为一名积极的家庭成员,参与到新生命的抚养与成长中,彰显大宝的能力与贡献。

因此,这就要求家长在家庭教育中,做到公平公正地对待双生子女。父母会看到,公平公正地对待两个孩子,有利于孩子和谐的人际交往,有利于孩子以同样的方式去待人接物。父母应关爱每一个子女,给予他们同等的爱,用爱心和耐心去引导孩子健康地成长。

第三,理性对待,规避比较。

俗话说:一娘生九子,九子九个样。由于先天遗传、后天环境、血型、性别、个性等个体差异因素,世界上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是独特的。哈佛大学教育研究院的Howard Gardner教授于1983年提出的多元智能理论告诉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两项的智力长项,也会存在一两项的智力弱项。Gardner教授的理论有效地把我们的孩子从“邻家孩子的阴影中”解救出来。两孩家长就更不应把自家的一个孩子变成另一个孩子的“邻家孩子”,让两个孩子在不良竞争中受到伤害。因此,父母不要对两个孩子进行横向对比。

在不科学不合理且毫无意义的比较下,父母往往会盲目地认为其中一个孩子更优秀,将来会更有出息,从而容易在言行中透露出对这个孩子的偏爱。父母这样的做法很有可能会给那位受到偏爱的孩子错觉,让他认为自己很了不起,助长其骄傲情绪,使其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分享。同时,这个孩子所做的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为了维护其作为父母宠儿的地位。而这样做是外部动机的驱使,并不是孩子的内部动机的作用。

内部动机是指个体对所从事的活动本身感兴趣而产生的动力,活动本身能使个体获得满足,不需要外力作用的推动。而外部动机是由个体所从事活动以外的刺激而产生的动机。简言之,活动本身并不会给个体带来直接满足。孩子的努力与付出都是为了获得父母的关注与赞赏。一旦被超越,失去了宠儿地位,孩子就会开始怀疑自己,自豪感瞬间被自卑感取代。

而没有得到父母偏爱和赏识的孩子则会变得不自信,产生自卑感。因为安全感和归属感受限,他们极有可能产生偏差目标与偏差行为。孩子的心理动机是:既然我不能通过积极的方式获得父母的认可,那么我就用消极的方式来引起他们的关注吧。同时,非父母宠儿的孩子既可能会怨恨父母,还可能会对受到父母偏爱的孩子产生嫉妒感,从而影响亲子关系以及兄弟姐妹的感情,最终导致家庭问题。因此,两孩家庭的父母一定要理性地对待两孩,避免对孩子们做比较。

第四,科学教养,健康成长。

教养是指孩子从婴儿到成年的过程中家长所给予他们在体能、情感、社会以及智能方面的促进与支持。教养方式是指家长在这几个方面所表现出的教养行为的特征总概括,是一种相对稳定的行为风格。根据美国的研究结论,教养方式分为四种,包括专制型、溺爱型、民主型以及忽略型。[14]美国发展心理学家Diana Baumrind按照家长的关爱、管教、期望值和交流等方面对这四种教养进行了区分。

她指出专制型教养的家长对孩子关爱程度低,管教严厉,惩罚苛刻,期望值高。在交流沟通上,家长要求高,孩子反应低。在专制教养下,孩子容易产生自卑感,焦虑退缩,自我认同感缺失,社交困难等。

溺爱型教养的家长对孩子关爱程度高,很少管教,期望值低。在交流上,家长要求低,孩子反应高。这样的养育方式会导致孩子自律性差,以自我为中心,社交能力差,依赖性强。

民主型教养的家长对孩子关爱度高,设定规则,在爱中管教,期望值适中。在交流上,家长要求高,孩子反应高。民主型的家庭教养方式培养出来的孩子情绪稳定,乐观向上,自信独立,宽容大方,共情能力强,能够与同伴友好相处。

忽略型教养的家长关爱度极低,对孩子漠不关心,很少参与孩子成长,很少高质量陪伴,对孩子的期望值也极低。在交流方面,家长要求低,孩子反应低。这种教养方式对孩子伤害很大,孩子自控力差,被负面情绪辖制,社会交往能力欠缺,还会出现其他不良心理特征。

显然,父母在家庭教育中应该采用民主型教养方式,规避另外三种教养方式。同时,还要学会随时自查自省,通过夫妻之间的互相提醒以及亲子之间的交流互动,确保民主型教养在日常生活中的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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