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春色正好,儿时种下的桃树在这又一年春里,依旧生机勃然,它的枝叶舒展,小朵小朵的桃花开了满树,花瓣粉润,竟相吐蕊,美的不可方物。
还记得,彼时,也是在这一般无二的春色里,儿时的温桃与儿时的江容共同在这小院子里,种下了这棵桃树。
当时的温桃年岁虽还尚小,却已是十分的崇拜,仰慕江容,此举更是让她觉得是他在给她希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让她以为他同她的心思是一样的,只是年岁都小,还不敢袒露罢了。
所以当她长大了,当她亭亭玉立时,她就站到他跟前,她想告诉他,她心悦他,喜他才学,喜他性情,喜他一切。
她甚至去求了父亲,想要嫁与他,可他却在新婚之日,众人之前,当众毁婚,辱了她的面子,更辱了温氏一族,所有人的面子。
她当众被弃,羞愧难当,自觉连累父母,更是受不了众人非议,所以她羞然失色的逃了。
喜堂前,江容面色不愉,每每侧身时却是总会立即柔了面色,手臂小心的拥着一名女子,偶尔温声软语的哄着,惟恐惊了身边的人。
但在面对着温桃时,他嘴里说着的却是最冰冷,最恶毒的话,他说。
“温小姐的喜欢在下受不住,也不想受,每每想起,遇见更是会觉得恶心致极。所以,还请温小姐日后莫再出现,还在下一个安宁。”
还他一个安宁?
闻之,温桃的心上就像是被尖物在猛扎,瞬间便是鲜血淋漓,痛苦堪。
也是在这之后,她才知道什么仰慕多年为君不嫁,什么为博君一笑卖丑取怜,什么爱你如斯念之即狂。呵,在爱你的人心里这就是爱,在厌你的人心里这便就是恶心,十足十的恶心啊。
温桃心如死灰,步履蹒跚,一路上也是磕磕绊绊,硬是将一身鲜红的嫁衣染了灰,又磕破了好几个洞,才终于回了这个让她最温暖的地方。
她所有爱情开始的地方。
温桃轻抚着桃树那略显粗壮的枝干,身子也渐渐失力,颓然的坐在树下,轻轻侧靠在树身上,将脸再贴近几分,嘴里轻轻呢喃着。
“这一切竟然都只是我一个人的妄想。”
真是何其可笑,如今的自己又是何其悲凉。
温桃嘴角含着一抹惨淡的笑容,眉眼弯弯,却又形似鬼魅,她笑着笑着唇角突然流下一抹黑色的血液。
在来的路上,她便已服了剧毒,今日所经历的一切,就像是已然斩断了她所有的生机,斩断了她对这尘世的所有妄想和贪念。
她好厌,也好恨,可是又无从所厌,无从所恨,她爱他,是她一个人的事,他不爱她,她也无可奈何。只是造化弄人,诸多误会,让她心生期盼,故而生怨。
唯盼来生,不再痴恋一人,得一良缘,美满偕老。
在温桃的眸光越来越暗,隐约中她好像看见身旁的桃树枝干在轻轻摇曳,络意纷飞的桃花坠下,落了她满身。隐隐的,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唤她,那人的声音极轻,极柔十分的好听。
那人问“此生还有未了的心愿吗?”
心愿?
温桃撑着有些昏沉的脑袋,思寻片刻才道。
“若得来世,唯愿将身嫁与玉卿郎,恩爱共白首。”
说话时她脑中浮现往日的诸多场景,有与江容在一起时,她一厢情愿的爱慕与追求。也有与江玉卿在一处时,江玉卿那清风齐月的身影。此时她隐隐绰绰地觉着,若是此生她爱慕的并非江容,而是江玉卿的话,是否一切便会不同?
明明她心里知道江玉卿才是对她最为不同的那一个人,可她却唯独痴痴迷着江容,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好似今生生而为他一般,也许这就是爱情吧!使人迷了双眼,辨不清好坏。
若有来生,她必定不再痴心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也想要试试去与那清风霁月之人处,寻一抹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