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情殇
云祯的身体渐渐僵硬,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这个疯女人,就为了这样的理由毁掉了他幸福快乐的家,让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王室公子沦落到流浪孤儿。都是这个疯女人使下这样的毒计,逼反了父亲,使许许多多的战士死在了战乱中。原来高贵的神农族人有时比“外面”的人还要肮脏,原来在看似简单的背后隐藏着的是这么多精心策划云谲波诡的阴谋。这个疯女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让无数的人葬身地狱!
“玄石想给那贱人所有的宠爱,想用帝王之爱光明正大地保护她。但偏偏她对玄石冷若冰霜,自她被禁足以后就再也没有看他一眼。玄石虽然痛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木槿宫外布下九天结界。既是将她永留身边,更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这样的女子根本不能在后宫中生存,这一点我明白,玄石明白,太后鬼氏也明白。在这宫中,想她死的何止我和鬼氏?连宫女侍卫都想她死。谁让世人皆以为是那贱人红颜祸水,引发”申侯之乱“!侍卫宫女中总有亲人死于战乱,至于鬼氏那个有着太后封号的蠢女人……我早看出她对玄石情根深种,便故意向她透露玄石的真正心意。呵呵……她还以为我和她一样蠢呢?她想杀那贱人的意图那么明显,明里暗里不知动了多少次手,玄石对此是一清二楚的,只不过恋着旧情对她一忍再忍。玄石布下的九天结界没有人可以破开,所以也再没有人能伤害那贱人。每月总有那么一次,玄石会易容成又老又丑的哑仆,借着送东西进去的机会偷偷看她。可怜这世上又有几人得知他的苦心?而这一切的一切只能让我更加痛恨她!”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多年,如今宁妃一死,她再无顾忌一吐为快。那话中深深的恨意,让寒萧和云祯感到阵阵寒意。
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寒萧,道:“寒萧,你以为私带神农原回来就瞒得过所有人吗?”
云祯心下一紧……原来雪后早已猜出他的身份!想必神农玄石对此也是清楚的。那么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对他动手?甚至还一再纵容?难道说……云祯越想越心惊,他只觉自己对神农玄石的恨意竟在减少!这怎么可以?他是恨他的,必须恨他!不管雪后的话是否是事实,不管神农玄石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出自于对母亲的爱,他只知道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在爱的名义下犯罪!神农玄石不能,雪后不能,任何人都不能,否则必将受到惩罚。可是自己的母亲呢?她又有什么错?如果说她真有什么错的话,那就是太懦弱善良了。所以才会沦为权力争斗。爱情战争的牺牲品。其实,母亲她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一个啊!
寒萧嘴角噙着一丝奇怪的笑,似是嘲讽又似叹息,“我从没想过能瞒过你们……我只是在赌……赌神农玄石的心。也仅仅是感觉而已,不过……我到底还是赌赢了……”
云祯微微一怔,看着寒萧欲言又止。
寒萧长长叹息一声,低声道:“对不起,阿原,我利用了你。不过,这是救出你母亲惟一的机会。他在木槿宫以血为媒布下的九天结界,只有相似的血脉才能破开。这一点,只有你才做得到。有幸让我赌赢了那再好不过了,倘若不是,就算拼上我的性命也要保你周全!”云祯心中一暖,而寒萧却是顿了顿,声音变得忧伤而无奈,“不过……我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人心……姐姐的心。我没有想到向来温顺的姐姐也有她的坚持……我始终还是不够了解她……”
“你很聪明。”雪后神色一敛,眼中没有一丝嘲讽,甚至有着钦佩和尊重,她说,“你聪明得让人害怕!”
寒萧身体一僵,看着雪后,神色复杂,很久以后长长叹息一声,开口道:“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云祯惊诧于寒萧眉尖的淡淡忧伤,雪后的心尖亦是一颤。他的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寒萧自小便心机深沉,似乎对自己的姐姐以外的人都不在乎。他的心思甚至比神农玄石还要难测。但就在此刻,就在这里,这一声叹息几乎将他所能承载的感情全部表达出来。雪后。云祯俱是绝顶聪明之人,不需要太多言语,他们已经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这叹息背后的复杂情愫……
惊诧也只是在片刻,雪后很快回过神来。她嘴角微微上弯,脸上尽是不屑与嘲讽,“所以我才更爱他,他是天下间惟一不会为我心动的男子,就算是当年的玄羽也曾为我心动。虽然到了后来,连我自己都分不清对他的爱到底是因为被他拒绝还是因为我真的爱他。”雪后停了停,神色一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只知道,为了他我做了很多让我曾经为之不屑的事。但我不悔!因为在这世上他是我惟一深爱的人!”
寒萧。云祯凛然,他们为雪后此刻的庄重和不悔所震撼……能够这样大胆说出自己所爱的女子世上又有几人?为了爱,她可以不择手段。和那个如梨花般纯洁的女子是完全不同的,那个女子终其一生也不敢说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一直以来习惯于逆来顺受,她太过懦弱,也因这份懦弱便决定她决非雪后之敌。到最后,也只能委婉地说……“师姐。其实,阿采这辈子……最羡慕的人就是你了……”这也是她表达这份感情的惟一方式。而面前的这个美貌绝伦的女子,一直以来都是不择手段地执着追求自己的幸福。雪后……寒萧在心中暗暗叹息。
雪后转开头,不去看寒萧沉痛的眼眸。她的目光落在宁妃沉静的脸上,笑了笑,美丽而残酷,“未央祭上,玄石感应到木槿宫结界被破,急于回去。我就假装动了胎气,将他硬生生拦住。一方面命巫医正张何为我催生,另一方面命人毒杀那贱人……以玄石的名义。那傻丫头是不会怀疑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将她彻彻底底地杀死。玄石……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救她。那是神农谷医术第一人张何最新炼制出的毒药,没有任何人可以解张何的毒,除了他自己……不过,他还来不及炼制解药就成了死人。所以那贱人必死无疑!”她顿了顿,复又笑了笑,两分无奈,两分悲伤,五分自嘲,还有一分绝望,“其实布这么多局之所以能成功,并不是我比玄石聪明。而是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比他自己还了解……不过,他从来不了解我……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了解我……”
听到雪后毒杀自己的母亲,云祯脸色一变,大跨几步,却突然被寒萧拉住,而寒萧只是叹息着摇摇头。怒气自脚底升起,他猛一甩开寒萧的手,愤怒地看看寒萧,又看看雪后。突然,他蓦地一震,瞪大了眼睛,神情古怪地望着雪后身后。他握紧手中剑,手指因用力而泛着青白色。感到云祯情绪的巨大波动,寒萧猛一抬头……果然,那抹颀长挺拔的身影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破开了神殿的结界,走了进来。早知道这结界根本拦不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