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衣少年2
云祯答了声“是”，便抬起手，慢慢地解开黑布：这是一双黑色的眼睛，漆黑如墨，是中原再平凡不过的一双眼睛，但仔细看来才发现原来这双眼睛是没有焦点的……他是一个盲眼少年！
雪后发出几不可察的惋惜声，云祯则安静地系上黑布，走到寒萧身边。
“寒萧！”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声音中充满惊喜。
寒萧还没回过神，只见一团白影倏地扑到他怀里，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怀中白影，嘴角微微弯起，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镜儿，又在胡闹了！”雪后轻斥一声，“功课做完了吗？”
镜公主从寒萧怀里伸出头，吐了吐舌头，灵动的大眼睛调皮地眨了眨，“母后，寒萧回来了，我今天可以不做功课了吧，以后都由寒萧教我不就成了！”
“你啊……”看着镜公主可爱的模样，雪后忍俊不禁，“你父王太宠你了！”
镜公主今年八岁，族内没有人不知道，王对这个长女的宠爱超忽寻常。他给予小公主的是近乎疯狂的纵容，她是唯一被特许不用遵守宫廷礼仪的王室成员，初时她在雪后宫中抚养，一岁以后竟被王亲自带在身边教养，即使尊贵如太子神农恪也无此殊荣。没有人可以猜透王的心，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可以受到王那么多的宠爱！
寒萧抚顺镜公主略为凌乱的发丝，动作极其温柔，像是对待最心爱的宝贝。他笑了笑，揶揄道：“怎么还这么没规矩？”
向来表情波澜不惊的大祭司寒萧只有在面对这个女孩时才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神情，表现出内心的情感。对于年幼的镜公主而言，她自小就喜欢亲近大祭司寒萧……比喜欢母后。哥哥。弟弟妹妹们更多。
镜公主不服气地嘟着嘴，理直气壮地说：“父王说他就喜欢没规矩的镜儿！”
寒萧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叹息中又有着无比的宠溺。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云祯身上，她一下子就被这个一身黑衣的陌生少年所吸引。她的脸上露出欣喜，倏地从寒萧怀里跳下来，奔到云祯面前，扯着他的衣角，笑道：“哥哥，你是谁？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云祯身子一僵，蓦地抬起头：他知道少女的眼神那般真挚，笑容那般明媚，任何人只要看见了这笑容，他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难怪师父待她是那般不同。可是……他冷冷笑了笑，带着深深的厌恶与不屑，将自己的衣角从女童手中扯回，动作决绝，没有丝毫怜惜。
镜公主呆在原地，眼中划过一抹受伤，泪水簌簌落下，双唇委屈而倔强的紧抿。
“镜儿，过来！”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只不过碍于大祭司的面子，却是什么也没说。
镜公主跑过去躲到雪后身后，含着泪水，不时地小心翼翼地打量云祯。云祯的脸上蒙着黑布，没有人可以透过黑布看到那双没有焦点的黑色眼中的任何喜怒。
“十天后，就是每二十年一次的未央祭，不能出任何岔子！”雪后神色一敛，郑重道，“关乎全族兴衰，本宫和今上决不允许出错！”
“是！”寒萧语气也凝重起来，“今上亲自关押”那个人“，定不会出错！”
雪后满意地点点头。“母后，什么是未央祭？镜儿可以去参加吗？”镜公主漂亮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迷茫，看看寒萧，又看看自己的母后。
仿佛是才惊觉镜公主也在一旁，雪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却是很快镇定下来，用手拍拍女儿的小脸，笑道：“镜儿还小，自然是不明白的。以后这未央祭指不定就是我们镜儿来主持了。”
雪后说完，脸上露出一丝疲惫。
寒萧瞥了一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声道：“娘娘不必费心劳碌，这些事今上自会办好。”
听到他提到自己的丈夫，雪后眼光灼灼，毫不掩饰对丈夫的深情厚意，“本宫自然知道他会办好的。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言罢，雪后回过头看着女儿，温柔笑道：“镜儿，母后乏了。你也有很多话想问祭司大人吧，你同他去玩吧。母后今日准你出宫！”
“哇！太好了！”到底是孩子天性，很快便把刚才的迷惑抛之脑后。
一下子又扑到寒萧怀里，寒萧含笑把镜公主小心地抱在怀中，微微冲雪后点点头，转身出门。
镜公主看见躬身站在大殿外的桫椤和井嬷嬷，以及她的一队仆从，道：“桫椤，井嬷嬷，你们回去吧。今日我和寒萧一起出宫去玩。”
桫椤等人应了一声，便默默退下了。
被寒萧抱在怀里，镜公主趴在他的肩头，目光却是一直盯着紧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黑衣少年。她看见他的唇线紧紧抿在一起，有一种刚毅与倔强。
“哥哥，我叫镜渊，神农镜渊！你叫我”镜儿“可好？”
云祯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回答镜渊，只不过他唇角抿得更紧。
“云祯！”寒萧忍不住轻斥出声。
云祯依旧没有回答。寒萧脸上出现恼怒之色，正要发作，却听得镜渊的声音乍然响起，如同融化雪水的那一缕阳光：“原来你是云祯哥哥啊！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一起玩好不好？你不知道，宫里面的那些人一点都不好玩。”
云祯瞬间怔在那里，无论如何，不管是谁，听到这样的声音，面对这样玉雪似的人儿，拒绝的话是再也说不出口。
“寒萧，外面和我们一样吗？”镜渊忽然转过头，问寒萧。
“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是什么样呢？”眼睛张得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看到这样的表情，寒萧只觉得说不出来的可爱，也不禁莞尔：“那里的人和我们一样又不一样。”
“什么一样又不一样呢？好难懂哦！”
“那些人总是热衷于追求一些不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也不知道我们神农谷的存在，或者也会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吧。有个叫中原的地方，他们总是很自大，却不知道，他们所知道的那点儿在我们眼中是那样的不值一提。”
“那是自然，我们是神的后人！那些人当然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镜渊脸上闪过一丝傲气，说话的时候眼中也有微微的不屑。
寒萧眼中厉芒一闪，语气却是轻柔的：“是谁这样告诉你的？”
“是太子哥哥说的！”
寒萧心中一凛，微微眯起了眼睛，开口道：“镜儿，日后，不要有这种想法。要知道，很久以前，神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这种傲气也不应该存在。有时候神魔也只是在一线之间。”
虽然似懂非懂，但听到寒萧如此郑重的口气，镜渊也乖巧地点点头。反而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黑衣少年，他的手握成拳，颤抖着的拳头泄露了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可是，寒萧，我想到外面去。”镜渊伸手拉了拉寒萧的衣襟。
寒萧微微一怔，低声道：“镜儿，这样的念头还是不要有的好。”
“可是，我真的想去外面看一看。想知道外面是不是和书上记载的那样……有着秀丽绝伦的山峦。浩瀚无边的大海。波澜壮阔的瀑布……”
“书！什么书？”寒萧语气加重。
“啊！糟糕！”心知说漏嘴，镜渊立马伸手捂住嘴，然后睁大了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寒萧。
寒萧却觉得颇为头疼：这丫头，每次闯完祸，就是这种表情，责备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
“好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你那太子哥哥撺掇你去秘辛院偷看那些禁书的吧。”说到这里，寒萧的脸上不自禁露出一丝不屑，“神农恪作为吾族的继承人，整日里正事不做，现在更是撺掇上自己的妹妹了。实在是好，好得很啊！”
“寒萧。”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别怪太子哥哥，其实是我自己想要看，真的，没骗你。”
“没骗我，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手还绞来绞去？”
“啊？”镜渊立马低下头，不过露出的小巧可爱的耳朵却是连耳朵根都红了。
寒萧纵容地摇摇头，抱紧怀中的小人儿，加快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