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把金色的丝线撒在城堡上、草坪上、花丛间。
花园里百花盛开,各种花卉在充足的阳光和雨水的浸润下,绽放着的娇颜驱散了昨夜的阴暗。令死气沉沉的城堡四周光环四照,充满生的气息。月季和玫瑰不相仲伯地用娇媚吸引着露珠中的蜻蜓和蝴蝶,一切与夜间大相径庭。
一个莫约十九岁上下、面容姣好、身形窈窕的女佣穿着一身漆黑的丧服,胸前别着一朵小白菊,拿着镰刀穿过一条小径,朝花园中走来。她要割一些白花回去,献给刚刚逝去的老爷。
她割了几株白芍药,和一些丁香花、茉莉花,捆成一大捧,走回城堡。
城堡里昨天刚刚举行过葬礼,白羽已经下葬了,一切按照他的要求从简办理。没有隆重的仪式,也没有请一些教会班子,仅来了几个公司高层和一名牧师。
夫人没有参加,由于伤心过度染上了一些风寒,正请医生为她医治。
白羽的遗像挂在二楼的小房间,这里很偏僻,光线照射不进来,看起来十分阴暗。
房间大约二十来平,除了一张供相龛的香桌,和一把香几,别无他物。
女佣将花放在白羽的照片旁边,鞠完躬,转身准备出去。
这时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门口,正冷冷地注视着她。
女佣受到惊吓,捂着胸口后退了几步,差点撞到香几上。
“别怕,是我。”白追风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扶住了。
“对不起少爷,我不知道是你。”女佣站直了身子,对白追风鞠了一躬,低垂着头侧身准备出去。
“夫人起床了吗?”
“夫人这会应该起来了。”
“好,请你转告她,我一会去见她。”白追风说完从香桌抽屉里拿出三支香,“啪”地一声用火机点燃了。恭恭敬敬地给白羽鞠了三个躬,将香插进香孔里。
女佣迈着步来到一楼,走进那条幽静又幽深的长廊,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里面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叫琴心的妇人半靠在躺椅上,那名年约五十岁上下的女佣正在帮她梳头。如瀑布般的长发从椅背上垂直下来,几乎快触到地面了。
“夫人,少爷等一下要过来见您。”年轻的女佣说。
妇人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她的嘴唇稍稍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想说。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那深泉般的眸子,就像两个黑洞般,仿佛能瞬间吸走人的灵魂。
“好的,夫人马上梳洗完毕。”年长的女佣点头示意道。
年轻女佣推开门准备走出去,却撞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身上。
“对不起!”年轻女佣吓得魂飞魄散,抬头看了看,依然是白追风。他穿着一身类似于汉服的宽松黑衫,胸前和她一样,别着一朵白色的小雏菊,举手投足间充满了贵族气质。就像她生活了十九年的这座城堡,既华丽又神秘。
“不用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他看了她一眼,用一种令她熟的不能再熟的口吻说。
女佣匆忙瞥了他一眼,飞快地走出去。
“是小风吗?快进来。”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就好像快要断线的珠子。
“妈咪。”白追风走进去,走到妇人身边,接过年长女佣手中的梳子,仔细梳理母亲那一头柔顺光滑的长发。
“你去给爹地上过香了?”妇人问。
“是的。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些了。上次那位老中医过来,开了几个药方子,让刘妈炖的喝了。今天早上起来,感觉头没有那么晕了。”
“您不用一直喝中药,我都说了,有些中成药要少喝。”
“咳!”妇人用丝绢捂着嘴,轻轻地咳了一声,对旁边的女佣说,“刘妈你先出去,我跟小风有些话要说。”
叫刘妈的年长女佣说:“好的夫人,需要什么就按铃,我会马上过来。如果我没有时间,我会吩咐绿苓马上赶过来。”
女佣说完出去了。
“你爹地生前留下的遗嘱,你看了吗?”妇人问。
“我都看过了,您需要过目一下吗?”
“不用了,是留给你的,你看就行了。集团那边还没有过去报到吧?”
“是的,昨天才刚刚把爹地的遗体下葬完毕。昨天来了一些集团的高层,我和他们见过面了,都打了招呼。这两天我把手上的一些事情处理好了,就过去报到。”
“很好,你爹地把一切都交给你了,相信你一定会处理的得心应手。对了,你带回来的那几个人,他们住在哪里?”
“您是说残狼和野狐他们吗?我安排他们住在地下一层,免得被人撞见。怎么,您不喜欢他们吗?他们可是爹地安排在海外保护我的人,妈咪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们。”
妇人说:“那个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孩子呢?她是做什么的?以前怎么没有见过她?”
白追风说:“哦,她是蓝姬,是我的中学同学,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曾经帮过我很多忙,是我最信赖的朋友之一。对了,她还是一位化学博士,虽然只比我大一岁多,但是已经拿到了博士文凭。”
妇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原来是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有些面熟,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不过也不太可能,是我想多了。对了,我打算搬出去住了。”
白追风一听急了,半跪在妇人面前,两只手紧紧握住妇人的手:“不要妈咪,您不要搬走。如果您不想看到他们,我让他们走好了。”
“不用了。”妇人摇了摇头,“这座城堡是给你的,你爹地对我另有安排。他本来就打算让我搬出去,好把这里腾出来给你住。我今天就搬走了,那里离这不远,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看我。”
“您是说静心轩吗?”白追风问。
“是的,在那里,我的心情会更加平静。不知道为什么,这座城堡让我感觉好压抑,心情一天都不好过。我觉得你爹地似乎有一些秘密在瞒着我,他一直不喜欢我去他的房间。我不知道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也不想知道。既然你爹地指明了把这座城堡给你,让我搬出去,我只能执行他的遗志。”
白追风愣了一下,他想起了那天晚上父亲离开时所发生的怪事。那简直就像一个梦一样,令他怀疑那不是真的。可它就那样真切地发生了,那种震惊的感觉令他至今依然心有余悸。
“那好吧,您搬出去以后,等我一有时间,就过去看您。”
“就这样,你先出去吧!让绿苓来我的房间,帮我收拾东西。”
“您打算现在就搬走吗?”
“是的,那边已经布置好了,带一些简单的行李过去就行了。”
“哦,那好。”白追风说完,放下手中的梳子,抱住母亲的肩膀,在她脸上印下了深深的一吻。
他慢慢地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又转过身深深地看了母亲一眼。随即便关上门,转身走出去。
巨大的厨房里,佣人们正在忙碌着。
这里除了叫绿苓的女佣和刘妈,还有两个年长的男佣。一个是那天晚上出现过的老年男佣,还有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佣。绿苓叫他刘叔,他应该是刘妈的丈夫。
叫绿苓的女佣听到白追风叫她,连忙用纸巾擦干净手,拘谨地走出来。
白追风见她走到门口,便一把扯住她的手,“蹬蹬蹬”往前走了几步。她拼命地挣扎了几下,却被他越抓越紧了。
“快放开我的手,不要这样,我们现在是大人了。”她委屈地低着头,小声嘀咕着说。
“哈哈,我两年没回家,想不到你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他俯下身,用手指挑了挑她额前的头发,“这几天实在太忙了,都没有顾得上跟你说话。这两年我不在家,你过得怎么样?那几个老家伙没有欺负你吧?”
“还好啦,就是……”绿苓说完,欲言又止地朝四周警觉地瞥了一眼,趁机挣脱他的手,快步往那条幽深的走廊走去。
“哎,你快告诉我,他们到底有没有欺负你?”白追风上前几步,又将她的手拉住了。
绿苓说:“唉,都说了还好啦!欺负了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什么命好的千金小姐,每天被人呵斥几声骂几句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白追风又问:“那你刚刚想说又不想说的事是什么?”
“是……算了不说了。夫人今天就带我搬过去那边住了,从此以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就这样吧!”绿苓说着几步走到了夫人房间门口,抬手准备敲门。
白追风急忙拉住她,一把推开另一个房间的门,将她一拽,给拽了进去:“快告诉我,你不说我就不让你出去。”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那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绿苓再次挣扎了几下,却被他按住双手不能动弹了。
白追风说:“你忘了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虽然比你大几岁,可是却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不准瞒着我。”
“好吧,我告诉你,你不准再这样拉拉扯扯。其实,唉!”绿苓抬起头,看了看他那张菱角分明英气逼人的脸。那张脸在阴暗的空间里,具有一种巨大的神秘力量,和一种令她理解不了的美感。那种力量令她感到很恐惧,就像横在她和他之间的一道永远跨越不了的壕沟。
“到底是什么?”他急了,又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胳膊。
“哎呦,你弄痛我了!其实就是……就是我亲生父母想让我……让我回去相亲。我已经十九岁了,在老家那里,像我这么大年龄的女孩子,都已经相亲好几回了。”
白追风听完,靠在墙壁上,幽幽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讲过,他们为了生儿子,把你生下来就扔到了我家门口。刘妈和刘叔把你抱回来抚养长大了,他们又上门来认亲。你把每个月的工资给了他们,他们还指望你回去相亲,用你换来的彩礼钱帮他们的儿子娶老婆,对吗?”
“是的。”绿苓也将身体靠在墙上,和他并排靠在一起,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在阴暗中模模糊糊的脚尖,“这就是命,没办法。”
“那你打算唯从是命了?”他转过头,俯下身看着她。
“嗯!”绿苓点了点头,“所以夫人那边又请了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佣,我过去侍候她一段时间,等新来的女佣适应了,我就该走了。”
绿苓说完,转过身推开门。
门口突然一道曼妙的紫光一闪,那个穿紫色紧身夜行衣、冷若冰霜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看到白追风出来,她愣了一下,对他点了一下头。
“蓝姬,找我有事吗?”白追风问。
叫蓝姬的女子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说:“你过来,找你有事。”
白追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绿苓,说:“那你先跟夫人过去吧,等我有时间再去找你。”
绿苓点了点头,敲了敲夫人房间的门,侧身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