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五郎好像真的不管宏太的样子,自己往那木屋走去,宏太走在他后面,四五十条触须狂乱地从后面向着他发起进攻。“去,真是柿子挑软的捏。”不过五六步距离的御五郎,根本就没有受到攻击,对比起来;一边是乌云密布的****,另一边简直月光静谧如水。
唉,本来就没辙的事情,也只能硬抗了。得益于新学的法门,宏太用他并不熟练的剑术斩下三死条粉红色肉质的触须,但更多的触须鞭笞在他的身上。他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勉力又砍了两下;这两刀砍得狠了,十来条触须纷纷落下;总算暂时打退了这些触须,“哈!这东西也知道疼。”宏太呲牙裂嘴地说道。
“那是自然的,它看起来也不像是指甲、头发这种东西。刚才那几下听起来很沉,还挨得住么?”御五郎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这里的环境看似静谧优美,实际上却是恶劣之极的,这一点从御五郎脸上逐渐浮现的焦虑神色就可窥见一二。他们一直被这绯红的月光一点一滴的消磨着有限的灵力,倒是宏太激活了这姑且称之为“养身之光”的皮肤技能,几乎免疫了环境伤害。
“还好,我觉得还是再来多些。”宏太检查自己,被触须击打过皮肤上,蓝光只是稍有暗淡,“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顺着我的心脏在搏动。”
“那是好事,男人嘛总有热血沸腾的时候,你照顾好自己。”御五郎没了顾虑,脚步立刻轻健起来,不过片刻就杀入了木屋中,一刀斩开了薄薄的障子,露出里面藏着的怪物。
四张叠席上,一只黑色的菊石像蜗牛一样盘踞着,有一个人那么高,透明的粘液浸透了脚下淡黄色的席子。因为之前被斩下;此刻口器前星罗密布的粉红色肉芽正在重新生长。御五郎对这些恐怖而密集的细小触须视若无睹,好像没有任何不适的反应,毫不拖泥带水地撩起那柄大太刀,顺势就斩了过去。
“御前带刀,小五郎参上。”曾经他作为武士,仍旧留有一些江户时期的旧习。
叮,这是金属碰撞特有的脆响,显然不是砍在肉质或骨质上发出的声音。宏太在外面也听了这声音,将阻挡他的触须收拾了,赶忙入内。
只见真田竹不知怎么出现在这,用手里纤细的金头烟斗抵住了御五郎的大太刀。
御五郎面硬心软,因此在太刀上收了力,后跳一丈,站稳身形后用双手握着刀,让刀身斜向地面,问道:“真田小姐,我想您不应该保护这可憎之物;即便它曾经与您的关系再怎么亲密。”
“真田小姐?”宏太也迷糊了。
“真是抱歉,家父给你们添麻烦了。”之后真田竹转过身,对着那丑陋的菊石幽幽道:“父亲,罢手吧,这不是你啊。”
午后的阳光明媚,微风吹动着竹姬的轻巧的裙摆,她穿着薄薄的青色针织衫,新试了一款白色蕾丝百褶长裙,“父亲,好看吗?”
“哟,我女儿的美让这阳光都温柔了许多呢,这两年慕名而来华族公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真田竹的父亲——真田广义坐在缘侧之上,一身蓝色和服,手捧一个漆杯饮茶,“你就一个中意的都没有?”
少女脸上羞红,心中虽然没有意中人,却总说不出“但凭父亲做主”这样的话来;只想着再等等吧,她还在等着那个命中注定的爱情,像公主与王子那样童话般的爱情。
广义见女儿不说话,就知道昨晚会见的岛田又没被女儿看上,“哟,看来我得想想怎么回礼了,那岛田送来的一套价值不菲的螺钿妆具。”
“父亲,爱情到底是什么,我怎么感受不到呢?”竹姬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的。
“哎呀,为父哪里知道这么难懂的东西嘛。”广义被女儿问得老脸一红,为了掩饰尴尬,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锦盒,“阿竹,送你个小东西,是南洋商船带来的。”
“父亲,我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首饰。”竹姬见了锦盒,以为又是什么珍奇瑰丽的饰品。明治大规模的改革与平权,华族随时面临着阶级跌落的忧患,“要是贵重的珠宝,您还是拿去换些金银的好。”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图个好看罢了。”
竹姬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发出连声的惊叹;盒子里是一枚色彩斑斓的菊石,“啊,谢谢,父亲。”
这枚以红色为主的菊石斑彩石就此被真田竹妥善收藏,时常拿出来玩赏。
“父亲,我还记得这块菊石当时绚烂的颜色呢,红的,亮的,晃人眼。”真田竹伸手轻轻抚摸着黑色而邪异的菊石兽,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黑色雾气,渐渐笼罩了真田竹的魂魄。
宏太问御五郎道:“大叔,如今这可怎么办?”
“只好一并斩了。”御五郎叹了口气,他的灵力天赋较差,难以承受这每分每秒的灵力消耗,不得不速战速决。只见五郎手在太刀上一抹,一个个咒文在刀身上浮现而出,这是他惯用的咒刃之术。
“这……”
“迅速,果断。”御五郎飞身猛进,挥着太刀冲入黑雾之中,带起一道耀眼的白光,在黑雾中划出一个十文字斩。
御五郎在另一侧显出身形,半跪在地,气息逐渐沉重。那凝聚的黑雾散去,真田竹和那只菊石身上都有一个十字的刀痕,但却不见血液流出。竹的脸上多了一道笔直的线条,却勾起唇笑道:“没用的,你们怎么会懂这样炽烈而纯粹的感情;哪里是刀剑术式所能伤的啊!”
那菊石虽然被横向切成两截,那些触须却不受影响,继续向着真田竹周身缠绕上去;竹任凭这些触须缠绕,只是悲泣道:“父亲,醒过来吧。”
御五郎从脑后把大太刀收回鞘中,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宏太自己一个人在原地凉飕飕地,赶紧跑过来与御五郎站在一起。
“父与女吗?”御五郎的脸色也涨红起来,变得有些奇怪。
“大叔,你应该能体会到吧?”
“虽然我也时常无法面对云柳日渐成熟的风韵,以至于在外面放浪形骸;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父亲无法面对他的女儿,以至于堕入这样邪恶的地狱之中?”
“不救救她吗?那些触须好像在吸收她的力量。”
“她一心求死,我不想做徒劳的事情。”
“那也还是要救的吧?再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是徒劳呢?”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你去救吧。”御五郎说完,原地盘坐了下来,思索着如何斩除这怨念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