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树洞中探出头来,“嗞”地一声又让我缩了回去。
我抬手看见手腕上出现了个很明显的小洞,小洞周围的金属组件上冒着缕缕青烟。
强酸?问题是哪来的强酸。
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的我,把背上的伽马零件取下两块丢到洞口,目不转睛地看着洞口外的变化。不一会,伽马零件上出现了和我手臂一样被强酸侵蚀的青烟,白色的泡沫上下翻飞。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听到了细细簌簌的下雨声,转眼间洞口的零件便在我眼前消失不见了。
强酸雨!
外面竟然下起了强酸雨,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还好躲在清油树洞里,如果我出去得早些的话,这会应该已经成为地上的一滩液体了。突然有些怀念自己原本生活的军营小区了。
小区的天空永远都是平淡无奇的湛蓝色,街道上角虫拖着满是货品的单轮小车到处跑,角落里的油伽整夜灯火通明,形形色色的机甲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进去,疯疯癫癫地从后门爬出来······
我原本的小窝和清油树洞比起来,虽然谈不上宽敞,但也能够伸展自如,墙上挂着的一排不同频段的网络接口,现在是我最最想念的东西。
窝在树洞里,恐惧和孤单就像病毒一样爬满我的全身。我把头深深埋进臂膀里,关上听觉传感器静静地等着这场酸雨褪去。
平日里,我并不怎么说话,所以没什么朋友,唯一说得上话就数住我隔壁的一家人——狼卫老黄和货车司机蒋姐。
老黄为人厚道,在我刚和他成为邻居那会,老黄经常过来串门,时不时地邀我去附近的油伽“见世面”,结果有一次被蒋姐发现了,打那以后就变成我两分别蹲在自家阳台,隔着玻璃墙壁一起看夜景了。武库人举行三日斋的时候,我们三人还相约一起出去玩,到安吉山脉看雪,那段日子是我最怀念的。
后来蒋姐出了车祸,她的记忆体在车祸现场的爆炸中损毁,从此老黄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泡油伽,最后把自己的信用点数全部花完了,狼卫的机甲被回收,成了和我一样的机修工。
在那之后老黄每天除了和我点头打招呼以外,就没和我说过话,他晚上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在房间里。
最后一次我见到他是在回收机器人砸开他房门将他抬出来的时候,他的胸腔上插着一根足足有胳膊那么粗的铁管,铁管的一头挂着蒋姐残损的记忆体,他的手里攒着我们三人一起在安吉山脉看雪的那会拍的全息投影。
当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中心处理器短路一样,越过安全线想摇醒躺在金属支架上老黄,可是却被回收机器人止住了。
回收机器人对我摇着头,用一种极为省事的发音告诉我:“铁管已经贯穿了整个记忆体——自杀。”
再后来,老黄的房间就一直空着。
现在不懂谁住进了老黄的房间,又是谁住进了我的房间,不懂我们这两房间的房客还不会像我们当初那会,一起隔着玻璃墙壁看夜景。
我还记得蒋姐还在的那会,老黄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别往心里搁。”想着想着,我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但是不管怎么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趁着外面下着强酸雨,应该不会有泥鳄这些烦人的家伙来打扰我。
我将剩下的零部件统统放下,一字排开。然后解下胸口的伽马皮革,用金属线编成一个小网兜挂在皮革外衣的内侧,用于存放多余的零部件,也方便以后及时拿取。
看着自己做的可笑的外套,心情也慢慢有了好转。